关灯
护眼
字体:

第21章(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自战时分别,便再无她的消息,不知去到哪里谋生,眼下想寻她,也一时间没有头绪。幸而不等苏青瑶想法子寻人,对方倒心有灵犀,一个电话叮铃铃打过来,叫她去新租的公寓里吃鱼子。

谭碧的新家在白赛仲路的一间公寓里。楼梯间,打扮摩登的女人们上上下下,一些是带约好的客人上楼服务,一些是急着下楼坐黄包车出堂会。苏青瑶觉得新鲜,忍不住悄悄地往四处瞥,一张张擦肩而过的男人的面孔,都是丈夫、儿子、好好先生的脸。

行至谭碧的新家门前,她敲敲门。

开门的是个眉目凌冽的男人,高颧骨,两颊消瘦,眼眸狭长,五官似浮在面皮。

苏青瑶见了,心头一跳,这种怕不同于初见徐志怀的那种胆怯,徐志怀是严肃,像山,她在他跟前总觉得自己是小女孩,做错事要被打手板。而面前这个男人是阴狠,会冷不丁拔刀杀人似的。

未等苏青瑶缓过神问好,谭碧扭着身子走过来,一身牵牛紫的织锦缎旗袍,遍布几何格纹,远望,好似身躯上噼里啪啦炸着电光。

她先冲门外的苏青瑶娇娇一笑,继而变了脸色,余光瞥过还赖在屋内的男人,促狭道:“哎呦,不是说要走吗?走啊。少来妨碍我接客。”说着,侧身探出去,牵门外人进来。

男人不答话,弯腰取了玄关皮鞋,径直往外去。

苏青瑶低低“哎”一声,视线在这对男女之间来回转。

“行了,别理他,男人就是犯贱。”谭碧轻哼,挂上门,不愿多提。

苏青瑶识趣地点头,随她进屋。

乘车来的途中,她想了许多话要问谭碧,可见到,又觉得没必要。

许久不见,她又努力把自己喂胖了些,四肢软软糯糯,明艳的妆容也全回来了,浑身弥漫可可仙奴香水的芬芳。这样的女人,无需苏青瑶递帕,问她过得好不好,又受了多少委屈。

谭碧去厨房倒满两杯香槟酒,又舔去餐刀上的碎屑,用它划开铁盒,掰开,取鱼子酱,抹在饼干上。她抹了几个,便没了耐心,干脆全倒出去,满满堆了一盘。

“馋死我了,这一个月仗打的,什么也没得吃。”她自言自语着,将盘子端过来。

“再过一月应当就没事了,”苏青瑶道,“我看各处的舞台表演都计划在四月初恢复营业。”

“那最好,都活络起来我才有饭吃。”谭碧挥舞着银勺,挖着俄国产的鱼子酱,乌黑发亮的卵沉甸甸地堆在勺内,直往嘴里送。“人呢,肚子饿的时候,要先填饱肚子,吃饱了,就想找乐子。那话怎么说来着,暖、暖饱——”

“暖饱思淫欲。”苏青瑶适时补充。

谭碧嫣然一笑,道:“是喽,我就是那个淫欲。”

她边说,边又挖了一勺,递到苏青瑶唇边。

苏青瑶就这她的手吃掉。

谭碧直勾勾看着她,突然问:“你和于少如何了?”

苏青瑶脸微红,垂眸道:“没什么,就先前在募捐会见了一面。”

“胡说。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从前我手下那帮姑娘,谁在外有了姘头,谁背地养了软脚虾,我一清二楚。”谭碧挑眉。“怎得,试到哪一步了?”

苏青瑶抿唇,沉默片刻,舒了口气。

她的心里话,大逆不道,对谁也不能说,但对谭碧,她敢。

“我想……我想和他试试,但我不能离开志怀。”苏青瑶目光始终琢磨着对面人的脸色。

谭碧听完,轻巧道:“那蛮好,我手头恰好有一间小客寓空着,给你用了。”说着,便要起身去拿钥匙。

“我不是这意思。”苏青瑶急忙牵住她。“阿碧,我还没想好。”

“有什么好想?你有意,他也有,过个露水情缘呗。”谭碧立在那儿,一股懒洋洋的骚劲儿。“人生苦短,这场仗算把我打明白了。”

苏青瑶缓慢地摇头,哀婉道:“一是志怀从未做过有愧于我的事,我良心对不起他。二是若真做了,我便是淫妇,这个社会永不会宽恕我,连律法里的通奸罪也要赶着来判我两年徒刑。”

“什么叫淫妇?”谭碧冷笑。“早几年说,穿纱制旗袍的全妓女,再往前,胸脯大的是荡妇,再再往前,丈夫死了改嫁的都不检点。按那样讲,天下的女子,哪个不淫、哪个不荡?与其憋着,忍一辈子,倒不如痛痛快快按自己的心意做淫妇。哪怕就一次。”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