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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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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掉平顶帽,递给帮佣。“厂里工人体检,我就提早回来了。”

“对了,丝厂的吴老板打电话找你。”苏青瑶垂眸,指尖轻轻挠着桌面。“明天下午三点钟,约在礼查饭店顶层,说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商量。”

徐志怀沉默半晌,应一声。“行,知道了。”

苏青瑶实在没话对他说,只好点头,与他同桌吃完饭,便往楼上去。

两人前日才吵过,徐志怀本想躲一躲她,待到两人都消化掉多余的情绪,再坐下冷静谈话。可看她一刻不愿多待的模样,徐志怀莫名有些烦躁,讲不清缘由

他吃完饭,到书房看报表,顺带抽了根雪茄。

桌面还叠着她校对到一半的稿件。

徐志怀逐一翻过,看着看着,不禁笑了下。

单说上学这事,没什么不能答应。他自认为宠她。去大学里当旁听生,玩两年作消遣,难道比买粉钻的花销来得大?复旦最多也就捐栋楼。可他总觉得她哭,不光是为了上学。可妻子心底究竟在想什么,他说不清。

思及此,徐志怀又觉得书房着实有些闷了。

谈情说爱素来不在这个男人的字典里,过日子嘛,凡事不必太计较。他娶她,是真觉得她合适,再说,时局那么乱,朝生暮死,能有个互相依偎的小家不好吗?熬一熬,忍一忍,困难总会过去的。

雪茄哔哔剥剥烧干净,他也该睡了。

客房内暗沉沉的,有股淤积的浊气,不干不净。

徐志怀没捻灯,径直躺上床,溺进一片昏暗,半梦半醒间,他望见窗外的黑夜里缓缓长出一轮金雾……

这一晚,睡睡醒醒。

翌日午后,徐志怀赴约礼查饭店。

进门,热闹非凡。

全上海数得上号的富商大贾都在,多是浙江人,其中又以宁波人占大头。

生意做到一个地步,人就跟浑身上下抹了油。一干人进来,不着急聊正事,先笑盈盈地聊着中听的话。等谈得差不多,场子基本暖和了,上海商人团体联合会的现任负责人才牵头,叫大家落座,谈起集体降薪的事。

约莫谈了半刻钟,联合会里说话颇有分量的几个前辈拍板——从下月起,丝织厂统一降薪,工钱照九折发,再设个五元绩效奖,叫工人们留个念想。然后取消礼拜六休假,每日延长工时两个钟头,从原先六进六出,改为五进七出。布告自本月二十号开始,分批次张贴。

最早打电话给徐志怀,想叫他牵头的吴老板还有点怕工人闹事,皱着眉头说:“也没必要闹到这地步。万一他们被有心人组织起来,搞罢工,十天半个月不来干……我闸北的厂叫日本人的炸弹轰了个稀巴烂,新厂房刚筹建完成……”

“怕什么?他们有胆量这辈子不出工。上海最不缺的就是人,沪战一打,难民全围在这一亩三分地,一块银角子抛出去能抢死八个人,”一旁的男人比了个手势。“还怕他们?政府也是,补贴这那补贴那,死做工的若有这等好本事,早脚底抹油跑日本人面前当孙子了。”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吴老板额头略有些发汗。

“要么薪资暂且不动,仅把工时拉长,到时候能干活的留下,不行的裁掉,再招新的进来。”有人提了个新主意。“女工和小孩比较便宜,也能吃苦。”

这下刚拍板的决议,又叫人商量着商量着,散架了。

犹豫和不满的空气里充斥着商贾们低沉的交谈。

徐志怀嫌聒噪,耐心听了会儿,便起身往阳台去。

不巧,露台有个着黑绸褂子的老人,背着手,与身侧随行的中年男子正谈话。

徐志怀见状,快步上前,恭敬地喊了声。“虞伯。”

“哦,世侄来了。”老人狭长的眼睛飞快地眯了眯,右手亲昵地搭上他的肩。“刚才还跟小王讲到你,小王夸你有气魄,新厂子办挺大,一出手就是百万大洋。”

“不敢。竟是些赶时髦的玩意,上不得台面。”徐志怀笑笑,取打火机给面前的老人点烟。“虞伯不进去同其他叔伯们聊会儿?”

“算了,吵吵嚷嚷的,没意思。”虞伯道。“警察厅那边反正已经打过招呼,有什么事,交给他们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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