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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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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下,没再醒。

1971年,苏青瑶因病离世,葬于将军澳。

山上的墓园,修了一座小小的坟,坟上雕琢着可爱的小天使。

后来清点遗物。

旗袍,珠宝,瓷器,旧书,未用完的口红,泛黄的结婚照、模糊不清的毕业照,一本又一本的账簿记录家庭开支……他们扔了一部分杂物,一部分束之高阁,珠宝分给儿子,叫他未来传给他的儿媳,有些旗袍捐赠给了博物馆,有些仍留在衣橱,徐志怀偶尔会把玩她留下的物件,看看两人的照片——也没什么照片,他不爱拍照,连带她的照片也很少。毕业照是一张大合照,面孔难辨;结婚时有一张双人照;生明荐后有一张抱着孩子的;战时在重庆有次春日出游,因为难得,所以笑得很开心;战后在上海留了一张全家福,便乘渡船去了香港;明荐读中学、考大学;陪他出席英方举办的晚宴……总之,一双手能数得过来。

相片日益褪色,人也逐渐衰朽。

又过了很多年。

某天,徐志怀发现,她黑漆螺钿梳妆匣的隔层下,压了一张离婚呈请,上头填满了字,密密麻麻地论述自己的婚姻已破裂至无可挽救。

唯独没上交法院。

徐志怀不明白。

他困惑、暴怒,想将她的魂从阴曹地府里招回来,抓到跟前,质问她,他对她那么好,她究竟有什么不满意。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觉得她左不过是神经敏感,一时想不开,同他赌气,才写了这些荒唐的话。她总是这样,幼稚、天真,充满了孩子气。

都不重要了。

一缕香魂已入土,徐先生此生婚姻美满幸福。

第八十六章海上花

苏青瑶坐在板凳上,一圈一圈数着转动的秒针,竟靠着墙壁,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恍惚间,她觉出有人走到面前,蹲了下来。苏青瑶的心突得窜到嗓子眼,一口冷气涌进喉咙,险些噎住她。

她睁眼,呆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苏青瑶问。

“刚到。”于锦铭仰起脸,几缕额发落到眼前,应是有段时日未剪。他小心翼翼地牵住少女的指尖,五指收拢,太轻柔,倒像她拉着他不撒手。“走吧,我带你去找谭姐。”

苏青瑶点点头,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忽得拉住于锦铭。她踮起脚,想伸手将他落下来的发丝捋到头顶。可他个子太高,苏青瑶胳膊抻到最直,也摸不到他的额头。于锦铭愣了下,瞳仁霎时张大了些,接着很乖很乖地弯下腰。

“头发要剪了。”苏青瑶淡淡道。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叫他的心肝脾肺全乱套。

离开警察厅,只见月光白蒙蒙地照在地上,一片寒光。苏青瑶坐上他那辆斯蒂庞克轿车,透过玻璃窗,看着眼前的景色随着引擎的发动开始摇摆。

不多久,他们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公馆前。

苏青瑶狐疑地看向于锦铭。于锦铭拔了钥匙,同她解释,谭碧今晚有局,又问她要不要在车里等着。苏青瑶想了想,说不用,开门下车。两人并肩走过一段青白色月光铺成的沥青路,在门关揿铃。

少顷,一个高瘦的男人打开一道门缝,目光从缝里伸出来,将他俩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找谭姐的,”于锦铭抢先一步说。

男人眼神游移了会儿,慢吞吞让开。于锦铭推门,让苏青瑶先进。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便浸泡在暖黄色的灯光中。一群人在大堂跳交际舞,脸贴着脸,唱片转得飞快。

紧贴墙壁绕开舞池,走到二楼,扑鼻的脂粉味。上到三楼,一间套房的门口站着两个壮年男子。于锦铭上前,说是谭碧叫他来的。守卫交换眼神,其中一个进了屋。

很快,那人出来,说于锦铭可以进去,至于苏青瑶,则安排了其它的房间,让她先去那里等候。

于锦铭不放心,送苏青瑶到等待的房间里,才折返。

他进屋,见宽敞的客厅中央,摆一张麻将桌,四方坐着四个男人。三个人手边摆着陶瓷的烟灰缸,满是烟头。零星的火光如同蚕的口器,吐出一缕缕蚕丝般的余烟。

离房门最近的是贺常君,他听门关有动静,第一个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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