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页)
曲咏是家中独子,父母又在十几年前的那场疫病中不幸去世,从小便跟着康瑞在军中厮混。
说起那场疫病,宋玉昭也是在那时失去母亲的。
康瑞极看重他这个外甥,在军中只让他做些杂活,绝不许他上战场,眼下他必定又是背着他舅舅偷偷跑出来的。
可前世曲咏这时刚在怀远军中崭露头角,在怀远军解散之前一直都在幽州,后来宋彻因伤交职归京,他这才到了应都做城守军统领。
按理说他这个时候,是不该来梁州的。
曲咏咧了咧嘴,“舅舅不让我跟着他,我一听说玉姐姐来了梁州,便悄悄跟来了。”
难道是以为今生的事情有所改变,所以连带着他的命运也有所不同?
宋玉昭心道,也对,这辈子父亲在毓门关没有被暗算,怀远军的命运也会有所不同。曲咏不会因为怀远军被解散而去应都,宋玉昭也不会再嫁去应都,可冥冥之中,他们还是在梁州遇见了。
“又瞒着你舅舅偷跑出来,就不怕你舅舅追上来打断你的腿?”
“我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曲咏连连摇头,“玉姐姐,我给舅舅留了信的。”
宋玉昭不轻不重瞧他一眼,“你怕是忘了,一年前,你偷偷跟着兄长去虞东关追击敌军残部那次,被你舅舅知道后打断了你一条腿,那次你也给你舅舅留了信。”
“可是男儿就是应该杀敌报国,我才不想当一辈子火头军。”
“大齐律例,身为家中独子,尚未娶妻有后可免除兵役。你舅舅是担心你。”
“可是,”曲咏小声嘀咕,“……宋大哥不也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吗?”
齐尧眼见他俩说个没完,不耐烦打断道,“哎,别叽歪了,老子才懒得管你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好好交代交代,你在山上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宋玉昭见他衣摆上沾了不少泥土与血迹,没理齐尧,接着问他,“你方才说,以为是又来了野兽。你亲眼见到了?”
“自然见到了,”曲咏正了正神色,“不仅见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这山上就是有野兽,而且很多。我昨日大半夜赶到梁州,怕不好那么晚了叨扰各位将士,就想着找个地方先凑合一晚,等天亮了再去找玉姐姐,不曾想正碰见野兽伤人。”
他从幽州偷溜出来,也没来得及收拾太多盘缠,骑着马一路经过并州和雍州往这边赶,谁知走到后半路时连买干粮的钱都花完了,干脆将马给卖了换成食物,一路翻山越岭抄近道过来。
走到离梁州军大营不远处的野山上时,他眼瞧着要去的地方近在眼前,摸着瘪瘪的肚皮找个了地方席地而卧,心想着,再凑合最后一晚,天亮就能结束这风餐露宿的日子,谁知竟听见林中有惨叫声传出。
黑灯瞎火中冷不丁传来这种的声音,还叫的这般凄惨,任是曲咏再胆大也吓出一身冷汗,他竖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待辨出周围有野兽的呜咽,反而松了口气。
是野兽作乱也比羌人打过来好。
他将恶狼从那人身边引开,摸黑和这些畜生斗了一夜,这一夜全靠声音分辨方位,所以方才才会下意识听见动静就射了箭。
“幸好路上卖的是马,若是将这弓和箭也卖了,我现在怕是已经被这些畜生吞进肚子里了。”
宋玉昭环顾四周。
这么一来便解释得通了,那些树木多半是附近百姓砍了做柴用的,大概是砍完,或是砍到一半发现了林中有野兽留下的痕迹,便匆匆弃下东西下了山,至于这树木上的印子,多半就是曲咏和野兽打斗时留下的。
往前走十余米,果真看见地上有不少血迹,再翻过曲咏方才躲藏起来的山丘,只见足足有十余匹健硕的成狼死于箭下。
将士们看看倒成一片的恶狼,又看看在林中厮杀了一夜还精神头十足的曲咏,个个瞠目结舌。
“这……曲公子当真是厉害,一个人打死这么多狼。”
曲咏谦道,“欸,这可不是我一口气杀的,都是这山里树木高大,我躲在树上才没被伤到。”嘴上这么说,却终究抵不过孩子心气,面上难掩自豪之色。
“曲公子当真是射艺卓绝。”
“不不不,”曲咏连连摆手,“轮射箭,我怕是连宋大哥万分之一都不及……”
“宋参将可是我们梁州军的神箭手,比不上又有什么?曲公子年纪轻轻,已算是……”
“曲咏,”宋玉昭打断他们,肃声问道,“昨夜被伤的人可还活着?”
曲咏一拍脑门,“瞧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些狼是我从南边引过来的,那人应当还在那边。”
宋玉昭面色一沉,听见齐尧道,“过去看看。”
曲咏在前领路,一行人正要前往南边查看,正巧又有来山上巡视的斥候来报。
“齐校尉!又有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