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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碰巧遇见过。”森鸥外留下了这么一句简短的回答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东方人身上,向他伸出了手。
“您应当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吧?”
事实上,不只是你的名字,还有你的生平和简历,我都看过了。
想起资料上的侧写师留下的分析,季言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到底还是伸出了手,与他交握,持续的时长比与和国首相的要多上不少。
“我知道——森鸥外,是吗?很特别的名字。”
森鸥外收回手,挑了挑眉:“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
虽然实际上他们仅是远远的点头示意过一回,但在森鸥外的有意运作以及季言秋若有若无的配合下,落到别人眼里他们两人已经算是相熟了。这让和国首相又多看了两眼这个在森家孩子里不怎么起眼的年轻人,默默调整了心中对他的定位,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幅惊喜万分的样子,拍了拍森鸥外的背。
“既然你和季先生比较熟悉,那就麻烦你今天晚上来担任季先生的临时翻译了——夏目先生今晚有事,抽不出身,无法出席这次宴会了。
“是吗?真遗憾。”森鸥外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倒是没有一丝波澜,“如果季先生不介意的话,那当然可以。”
夏目漱石先生临时有事?恐怕是和国故意想让这个翻译的位置空出来吧。
季言秋在心里已经将和国首相大致的打算猜了个一干二净——夏目先生的行事作风极为清廉正直,有他在晚宴上,一定会帮季言秋挡掉许多骚扰,所以必须换一个人跟着。
可森鸥外就会乖乖配合政客们前来结识的行动吗?这可不一定。
于是,季言秋点了点头,认下了这位临时翻译官:“好啊,我没有意见。”
和国首相的笑容一下子就真切了不少,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森鸥外的肩膀,正色道:“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能怠慢了客人——你们先进去吧,季先生,我还得等一位客人。”
季言秋没有推拒,顺势便往宴会厅里走。他对大晚上站在大街上吹风不感兴趣,也不是很想再与和国首相打太极。
森鸥外很安静地跟在他的后面,直到季言秋在一张放着各式点心的长桌前停下后才开了口:“涩泽家为这次晚宴准备了最名贵的松露,制成了这一盘黑松露蛋糕,您可以试一试。”
季言秋只是扫了一眼那盘装点着金箔的菱形蛋糕,随即越过它拿起了一份焦糖布丁。
“最名贵的松露?又是谁划定的标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森鸥外笑着摇了摇头,“涩泽家请来的厨师团队是这么对外宣称的,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去追问。”
“如果这些松露真的像那么所说的那样珍贵,就不会被和国人做成蛋糕了。”而应该出现在英国女王或者欧洲哪个富人的餐桌。季言秋用勺子敲了敲布丁的焦糖顶,没有把下半句话说出来。
森鸥外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拿不准东方人这句话的重心在“和国人”还是“蛋糕”上,又或者两者都有。
“哈哈,事物的价值都是由人来赋予的,谁又规定了名贵的食材不能用来做蛋糕呢?”森鸥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份松露蛋糕,放到了季言秋的身前,“只要能够做得美味不就足够了?”
“是吗?”季言秋没有理会那盘蛋糕,只是品尝着或许是整个展厅成本最低的一份甜品,目光甚至不曾在那耀眼的金箔上停留片刻。
“一个合格的厨师会聪明的将食材放到合适的位置。品质越优,那就越要远离会掩盖其味道的调味品;反之,就应该被做成多种食材在一起的大杂烩。”
勺子将柔软的布丁一分为二,特地藏在焦糖底下方的糖浆流淌而下,也让淡色的布丁染上了更有食欲的色彩。东方人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笑。
“森先生,你认为呢?”
森鸥外定定地注视着那两盘并排放在一起的甜点,紫红色的眼瞳里却仿佛不止倒映着它们的影子,就像是……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而失败的厨师会浪费心中昂贵的黑松露,把它们丢进奶油中打发。虽然美味,但也是缪误。”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起来。
“作为食客,需要对这个缪误进行提醒;而作为食材……就要努力地压过所有除自己外的味道。”
季言秋低笑一声,把布丁重新拿起来吃了一口:“还真是个野心勃勃的答案。”
森鸥外将目光收回,语气轻松到像是自己什么也没有说过。
“我以为您很欣赏这种作派。”他意有所指,“比如说,那位刚刚上任了伦敦修正法案负责组组长的勃朗特女士?”
季言秋给朋友送的圣诞礼物是升职大礼包,这件事只要接触一点政界的人都知道。
“我确实不讨厌,所以也不会揭穿一些东西,但我不去做,不代表我不会。”
属于超越者的威压忽然传来,森鸥外面色一变,脸上的标准化笑容如同崩裂开来的碎片,用力克制着人类本能的恐惧,将差一点就要冒出来的异能力压回去。东方人深棕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一对漂亮的琥珀,可此时,这对被无数人称赞过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将超越者的世界对他掀开了一角,让他认识到了那无望的、可怕的差距。
“我看过你在大学时写的文章——很有个性的文字,也带着十足的锋芒。你把自己的理想注入到了笔下,只有认真阅读过的人才能够看得出来,但也不会太在意。一个年少气盛的学生会怀着大抱负那最正常不过了,而且再算上你的家庭因素,一切都仿佛只是个普通的优秀的年轻人的经历。但,真的是这样的吗?”
落在身上的压力散去了些,东方人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自己的布丁。在异能力的作用下,没有人注意这里。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但和我认识的其他理想主义者不同,你的理想是基于【自负】而存在的。你渴望着通过实现自己的理想来证明自己,请命前往战场是一条路,而在政坛里打拼又是另一条路。无论是一开始主战派的作风还是到后来宣称喜爱《和平之春》、故意表现出与我关系密切,都只是你实现理想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