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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奥多尔在他靠上来时就直接按下了熄屏键,语气平淡地说道:“没什么,一个网友。”
他熄屏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果戈里只来得及看到有个白色的色块一闪而过,就只能在黑色的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了。自觉被敷衍了的果戈里鼓起脸颊,把放低重心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了费奥多尔的肩膀上,差点把身形瘦弱的费奥多尔压倒在地上。
“费佳有小秘密了,真是让人伤心。”果戈里丝毫没有自己有多重的自知之明,还在费奥多尔的耳边模仿歌剧了幽怨的女演员哭泣。
费奥多尔眼角跳了跳,果断施展了百试不爽的技能——告家长。
“爸爸——”
养子带着点委屈的呼唤声瞬间将东方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季言秋一回头就看到了半个人都压在费奥多尔身上的果戈里,无奈地皱起眉头,后退几步,拎着果戈里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
“尼古莱。”季言秋严肃地叫了一声大儿子的名字,里头是满满的警告意味。果戈里顿时举手投降,瘪着嘴认错。
“我错了,不该欺负费佳。”道完歉之后,他又话锋一转,指着费奥多尔手里的手机说道,“但我只是好奇嘛,想知道费佳在和谁聊天,就连出来逛街的时候都在聊,真是热火朝天的呀。”
哦豁,一招出色的祸水东引。
费奥多尔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在博客上认识了一个网友,和我差不多大,是个意大利人。我查过他的信息,他没有说谎。”
季言秋因为他把“自己将网友信息扒了个底朝天”这件事说得轻描淡写而忍不住嘴角抽搐,但也不好批评他什么,毕竟这也是有防范意识的一种体现,过了好一会才摸了摸养子的脑袋,带着点心累说道:“走路的时候还是不要玩手机了,可以等回去了在和你的朋友聊。”
费奥多尔乖巧地点点头,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好的,爸爸。”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季言秋继续回到要买哪个牌子的纠结之中,没有发现两个养子在后面已经用眼神无声交战了好几个回合。偏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脸上的表情都能保持不变,每次季言秋转头都只能看到他们很平静地走在一起,还以为两人只是暂时陷入了属于孩子们的冷战。
在一种诡异的平和中,他们提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走出了药妆店。季言秋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再次思考起下一站要去哪里。而就在他想法消耗殆尽准备开始闲逛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们的斜侧方传来:
“季先生,好巧。”黑发的和国人脸上是标准化的微笑,一只手里提着礼品袋,另一只手则是牵着个大约七岁的小女孩,在打了声招呼后便向着他们走来。
季言秋先是愣了一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咸不淡地也向他打了声招呼:“森先生。”
森鸥外并没有受到他冷漠态度的影响,而是笑容不变,轻轻将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向前推了推,介绍道:“这是我收养的孩子,叫爱丽丝。来,爱丽丝,和季先生问好。”
女孩怯生生地打了声招呼,没等季言秋回应就又缩回了养父的身后。森鸥外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对着东方人说道:“爱丽丝是我旧友的遗孤,在上战场前他把女儿托付给了我。”
“这样吗?那倒是个可怜的孩子。”季言秋望着女孩那双宝蓝色的眼睛,轻声说道。
实际上,森鸥外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信。这家伙做什么都是带着目的去做的,现在突然收养了一个战士遗孤……这个身份,倒是有利于他博取退役士兵的支持。而且还是个长得好看、性格乖巧中带着些许怯懦的女孩,到时候安排一个带着养女走出性格缺陷的剧本,又可以塑造一个好父亲的形象。
反正不管是为了演戏还是真的怀有慈父之心,森鸥外都会对这孩子好的。于是,季言秋也懒得点出森鸥外的打算,微微俯下身来,对着女孩温和一笑:“爱丽丝吗?真是一个好名字,和你本人很像哦。”
尤其是这一头金发,配上小洋裙,和童年里故事书上的插画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世界并没有《爱丽丝梦游仙境》,所以爱丽丝这个名字也不再特殊。女孩有些困惑,但还是腼腆地笑了笑,小小声道谢:“谢谢您的夸赞,季先生。”
不管怎么说森鸥外现在都是他的合作对象,需要做些面子工程。季言秋想了想,背过手去无声地动用异能,再将手伸出来时,手心里已经多出了一只漂亮的红色蝴蝶结发夹,中间镶嵌着一枚和爱丽丝眼睛颜色相像的蓝宝石。
“初次见面有些突然,所以见面礼只好仓促地挑选这个了。”
爱丽丝呆呆地看着那枚蝴蝶结,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森鸥外,在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蝴蝶结接了过来,语气里的胆怯顿时消散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兴高采烈。
“好漂亮的蝴蝶结……我很喜欢!谢谢您!”
森鸥外慈爱地看着女孩,摸了摸她的头,对着季言秋笑着说道:“季先生今天是和家里人一起出来购物吗?真是令人羡慕的幸福啊。”
“森先生不也一样吗?”季言秋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礼品袋。
森鸥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无奈地说道:“我也想要悠闲的逛街,不过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买随礼,接下来还要去拜访一位前辈呢。”
“这样啊。”季言秋本来就对森鸥外的行程没有兴趣,听到他接下来要去送礼拉拢人之后就更没有兴趣了,随口问了一句,“你要去拜访谁?”
“是一位您很熟悉的官员。”森鸥外笑了笑,说出了一个在季言秋意料之外的名字。
“——夏目漱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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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郊外,一间不大不小的传统和式院子里,黑发男孩拉开帐子门,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中的太阳,里面没有一丝情绪,空洞到看到的大人会不由自主感到恐惧。
一个孩子是不应该有这种眼神的——像是已经死去了很久的人被迫睁开了眼睛,哪怕又重新开始呼吸,身上也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死气。
他不应该还活着的。男孩冷静的在心里如此想道。十二月的河水像冰一样冷,而浓烟损伤了他的肺,再加上吸了水之后更加厚重的和服……本来他会变成河流里的无名尸体,被警察发现之后还没开始调查就被政客强行压下来,草草找个理由将他归到溺水儿童名单里,可能连报纸的角落都登不上去。
所以,为什么他还在呼吸呢?为什么他还可以看到第二天的阳光?呛进过浓烟的肺在呼吸之间传来刺痛,无时无刻提醒着他:你还活在这个世上呢。
要不再跳回那条河里吧?虽然溺死这个死法不太好,但这是他现在能够想到最简便的方法了。当然,还不会影响到把他捡回来的那个好心的滥好人。
十二月底的阳光依旧刺眼,没过多久,眼睛便朝他发来了警告般的酸痛。男孩缓缓地将视线移开,落到了院子里的杂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