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土匪(第1页)
猎骄靡心急如焚,一路策马狂奔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肆意飞舞。还没等他到达那片混乱的场地,眼前狼藉的景象便映入眼帘,他的心瞬间揪起,被愤怒与痛心填满,脸色阴沉。再往前,只见两边的将士一排排颓然地坐在地下,翁归靡的家兵和城防司的骑军手持兵器,神情严肃地监视在侧。而那两个惹事的王孙,虽还站立着,却都各被四名武士持刀紧紧围住,这怪异又紧张的场面,让猎骄靡不禁大为惊奇。晁钊赶忙上前,拜伏在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禀明。猎骄靡一边听着,一边心中暗自庆幸!他赶来的路上,心里原本以为这场由两个王孙统率的精兵自相残杀,必定会是死伤惨重的惨状,甚至连那两个臭小子都可能已经尸横就地。可哪里想到,两人竟安然无恙,三军也都完好无损,这实在是喜出望外。猎骄靡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当即把军须靡和吉靡两人狠狠地责骂了一顿,随后命令卫兵先将两人收押,等明天升帐再行处置。看着两人被带走,猎骄靡转过头,一脸欣慰地对晁钊说道:“你这一次的功劳,可比打下大宛的贵山城还大!敌人的城池今天打不下,明天还可再打。可我的孙子和乌孙的精兵若是死了,那可就再也活不过来了!”闻讯赶来的诸将纷纷附和,都说陛下洪福齐天。众人见晁钊立下如此大功,被喜怒不形于色的昆莫这般夸奖,纷纷上前祝贺。第二天,猎骄靡早早升帐,开始处理此事。军须靡和吉靡两人被带到堂下,都咬定只是一时意气用事,美其名曰是兄弟间在切磋武艺。猎骄靡难能不知道这是权力斗争的预演,一脸肃然地看向军须靡。昆莫严厉地批评,认为他在遇到挑衅时,没有展现出更高层次的容忍与气概,于是罚他俸禄,责令其思过。军须靡认罪认罚,诚恳悔过。轮到小霸王吉靡时,他却不认为自己就要低军须靡一头,不甘受罚,大声反抗道:“凭什么?他不就是去当了一回土匪吗?我也可以!”猎骄靡听了,想到军须靡落草为寇时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又是凭借着多少机缘巧合,才在短时间里取得那么多成果,如今这吉靡竟如此不知轻重,气极反笑:“好呀,你能耐!我倒要看看,离开乌孙,你能折腾出个什么名堂来!”吉靡听了这话,心中的怒火伴随着憋屈也压制不住。从小到大,众人眼里都是军须靡怎样怎样好,而自己又是多么的顽劣。他附身咚咚咚给猎骄靡磕了三个响头,猛地转身,大步走出营帐。众人一阵错愕,只见营帐外吉靡飞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那骏马嘶鸣一声,扬尘而去,不一会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这是愤而离家出走了。这毕竟牵扯到昆莫的家事,大家只敢低头,都不说话,搞不清是不是猎骄靡又在导演一出苦肉计。许久,猎骄靡才打破沉默,继续处理事情。晁钊这一次终于不再隐藏在军须靡的光环下,因为在事件中的突出表现,被大张旗鼓地奖励,除了财物,还获封子爵,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爵爷,算是有了身份。这在乌孙国可是极为罕见的晋升,要知道,乌孙国在江山已定的大势下,分封贵族已极为谨慎,满朝文武都在想着如何削减贵族势力、降低爵位,此时再授予新爵位更是难得,没想到竟为晁钊破了此例。然而,晁钊却高兴不起来。他深知现在身处,对于吉靡、军须靡、乘乐靡,甚至猎骄靡,自己终究是个外人。“疏不间亲”,又因为和军须靡交好,这个尴尬的位置让他的处境愈发微妙。接下来,猎骄靡开始表彰翁归靡及时发现问题,协调人马,为平息这场内乱做出了贡献。翁归靡被夸奖的反而不好意思——在众人和他自己的定位中,自己就是个喜欢吃喝的吃货,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对军国大事有了直接的贡献。而大禄则因管教不严,也受到了处罚。宿醉未醒的大禄没想到自己在睡梦中竟也躺枪,当他听到这个决定时,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原本油光的脸上,爬满了沧桑与无奈。晁钊看着大禄,心中不禁想起当初大禄送自己去马场的那一幕,那时候的他们,关系还算融洽。他心中有些不忍,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大禄,可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大禄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骂道:“走开!你这个汉朝逃犯的余孽,月氏的二五仔。草原的人就是……”猎骄靡见乘乐靡如此,连忙制止道:“说什么呢!”他长时间在匈奴单于廷,对孩子和孙子充满亏欠感,以至于对自己人总是心太软,现在一个个都桀骜不驯,吉靡甚至倒反天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险些酿成大祸。大禄不敢再说,但晁钊心中一阵苦涩。他不禁在心中问自己,自己的根到底在哪里?回想起小时候,自己生活在月氏,虽然父亲不时想念远方的汉朝,但有母亲、外公和舅舅在身边,那时还觉得根就在月氏。可一场无情的地震,摧毁了他的家,后来月氏也被打散了。来到乌孙已经十五年了,这里有他最亲爱的阿蒂娅,还有朝夕相处的袍泽兄弟,可如今他总觉得自己像无根的浮萍,顶多像吸附在乌孙这艘大船上的藤壶,终究不是真正的乌孙人。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猎骄靡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如遭雷击的晁钊的肩膀,这一举动多少表示了一丝亲近。猎骄靡也曾体会过晁钊此刻的神情,特别是在匈奴寄人篱下的时候,很容易感受到晁钊的迷茫与无助。这一拍大概意思是别听大禄胡扯,大家相信他。猎骄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这个情况,我也有责任。我自罚……接下来一个月不得食肉。”众人听了,纷纷劝阻:“不可啊,陛下。”在苦寒的草原上,肉食是提供能量的必要保证,而且猎骄靡的个人生活已经非常简朴,加上现在年纪逐渐大了,这再降低自己的生活标准……但猎骄靡却态度坚决,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随后,猎骄靡转移话题,与满朝文武研究起之前提过的话题:“阿里玛图处于四面受攻之地,无险可守,退路还有热海阻拦,实在不是作为国都的好地方。”猎骄靡心想,看来这里不利和睦团结,月氏五部在这里各行其是,而自己的两个孙子也差点酿成大错,终是个是非之地。“经过一年多的寻觅,我们已经找到一处山谷,那里红色的岩石坚固鲜艳,气候也很宜人。而且地理位置优越,背靠大山,大湖转而成为前方的屏障,防御体系完整。现在可以开始建设,我们以工代赈,国内受灾的、贫困的人家,都可以前往就业。”……经过此次患难,再加上晁钊的全力相救,军须靡对晁钊的感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深知晁钊在这场危机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拯救了乌孙免于一场内乱。军须靡紧紧握住晁钊的手,深情地说道:“你就是我的家人。”“家人”啊,多么动人的称呼,晁钊听了,心中一阵感动。但晁钊也清楚,自己的存在或许会让军须靡更加被针对,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也为了让自己的心灵得到些许安宁,他决定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想去看看阿蒂娅的家,那里还有他的家人。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这种情感愈发强烈。晁钊来到猎骄靡面前,说明自己想阿蒂娅了,想去楼兰拜见岳父母的想法。猎骄靡听了,欣然同意,顺水推舟,派晁钊为使者出使楼兰。写下国书,并赐予信物并表示他可以自由掌握时间分寸,期待他能在这段旅程中慢慢愈合内心的创伤。军须靡也托晁钊带上问候其岳父母的礼物。晁钊回到自己的营帐,轻轻抚摸着阿蒂娅的遗物,脑海中浮现出远方那浩淼的水边,有着温和的岳父母,还有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妹妹。他在心中默默念道:“我亲爱的家人啊,我要来了。:()丝路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