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第1页)
05
许是新环境的原因,梁月听第二天醒得很早。
晨光熹微,从昨夜没拉好的窗帘中倾泻进来,照亮房屋顶部的横梁。房子年代略久,刷墙用的都是白色石膏粉,已经有了些隐隐的裂纹,细密而又蜿蜒地落在横梁上。
梁月听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人在思绪不定的时候,反而会做一些很久都没有再想起的梦。
梦里年幼的女孩,下班回家后把人扛在肩头玩的父亲,面露嫌弃却依旧还是笑着的母亲……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还在眼前回放,场景片段如此清晰,熟稔得宛如昨日。
然而醒来时被晨光晃眼,恍惚中,看清入眼陌生的地方,才倏然惊觉,那些貌似和睦的家庭,看似幸福的童年,都早就已经成为过去,如同往日云烟了。
她甚至还梦到了林照野。
巷口初见,而后擦肩,再见就是他闲闲靠在门边,看她要为这场闹剧画下一个怎样的标点符号。
梦里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隔着一条阴雨绵绵的小路望着她,一双眼睛藏在黑色兜帽帽檐下,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恶劣得一如既往。
单是这样,就已经足够称得上是令人感到不快的梦境了。
像是一个她不会拥有好生活的宣告。
果不其然,拉回她思绪的就是隔壁房间的响声。
老房子年代久远,几乎毫无隔音可言,能清晰地听见隔壁那人在房间里走动的声音,脚步声不疾不徐,平缓响起,和昨晚一样。
好在没响太久,干净利落地结束了。
林照野出门去了。
挺好的,今天不用打照面了。
梁月听这样想。
她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好半晌,才缓慢眨眨眼,挥绝掉梦境带来的那么一星半点的消极情绪,起身坐了起来。
昨天太晚了,只收拾了一半,先把床和衣柜整理好了,还剩一些小物件。
梁月听简单洗漱完毕,回房间关上门,收起已经空掉的行李箱,回身打开书包,把里面的书、笔记本,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都拿出来。
房间其实也不算太小,约莫十平米左右,摆了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柜,还能放下一张桌子。
约莫一个小时过去,梁月听大致收拾完了。
她环顾四周,确认无误后,准备坐下来习惯性写点什么东西的时候,才忽然发现——
她日记本不见了。
梁月听蹙着眉,把空掉的书包翻出来检查,还把刚整理好的书柜门打开,视线快速扫过,手指抚过每本书的书脊,以确认自己没有错放。
还是没有。
一定是随身带来了的。
一个外观普通的黑色本子,略厚,写了一大半,拿在手里很有质感,不可能会漏掉。
环视过一遍房间,确保自己没有漏过任何一个角落,梁月听站在书柜门前,眉头拧得更深。
这几日最大的情绪波动反而产生在此刻,不是流言蜚语传到耳朵里时,不是寄人篱下感受最为深刻时,甚至不是在陌生环境里失眠和早醒时。
日记本丢了。
这个认知竟然让梁月听感到一种久违的心慌。
如果说她行李箱里有什么最贵重的东西的话,那一定是那个本子。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明明虚无缥缈的关系都不是客观存在的,过去发生的事也只存在于过去,并不留在当下,却还是会为了一个承载过她太多情绪的物品而心慌,甚至是伤心。
梁月听深吸一口气,跌坐在床上,将脸埋在手掌里,开始在烦躁中努力回想。
面对的方向是一面白墙,黑色的行李箱安静地立在墙根下,她从指缝里不经意一瞥,电光火石间,忽地想起昨天下午听见的滑轮声。
彼时她站在梧桐树下发呆,行李箱和书包在她视线盲区,滑轮在水泥地上发出声响,书包拉链被拉开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