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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阳崔氏,崔竹喧。”
“若我没记错,崔氏与蓝氏乃是姻亲,”楚葹声音中不免有了几分戒备,“崔女公子当对此事避嫌。”
崔竹喧轻嗤一声,语调倨傲:“那又如何?姻亲能因利结,便能因利断。”
“你既有把握寻到蓝氏的把柄,不如同我联手,就算扳不倒蓝氏,也要让其大伤元气,你洗清罪名,加官晋爵,光复永宁侯的荣耀,而我崔氏,自此成为大邺世家之首。”
空气沉寂片刻,狭窄暗室里,无风无月,也无关风月,唯两颗勃勃野心因滚烫的鲜血而跳动,而后,重叠在一起。
楚葹忽然道:“我能信你?”
明知木墙另一边的人看不见,崔竹喧还是站直了身子,三指并拢举起,认真道:“我以虞阳崔氏百年的基业立誓,若我崔竹喧为背信弃义、两面三刀之徒,便叫我崔氏一脉就此断绝!”
“我以永宁侯的荣誉立誓,若我楚葹忘恩负义、违信背约,则被剔除楚姓,受千刀万剐、遭永世骂名。”
素未谋面的两人,在上不见天光、下不触黄土之处立誓,故而,天地不知,知者,唯她与她而已。
“你既无人手可调度,接下来打算如何?”
“正经的手下没有,但松荆河上水匪众多,若许以高官厚禄,未尝没有肯听我差遣的,”楚葹顿了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凛,“只是寻常匪寇,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不堪大用,我欲招揽寇骞,但此人性情桀骜不驯,不一定会动心。”
“他、寇骞,与寻常匪寇有什么区别?”崔竹喧状若不经意地问。
“寻常匪寇自是挑些软柿子,杀人越货,他不一样,专啃硬骨头,闹得最凶的那次,上岸掳走了汾桡县令,被数百名官兵围剿,还能带着十数人全身而退,担一句有勇有谋也不算过誉,”楚葹答道,“整个樊川郡都因此事张贴了悬赏他的告示,你应当见过,彼时,他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崔竹喧倏然蹲下身,在墙根底下,寻到木板松动处,用另一边护腕中的刀片割出一道寸长的口子,将金簪递过去,“匪寇贪财,该用金子收买。”
“我走时可从船上取金银。”
“贪者,嫌少不嫌多。”
“他会收?”
“一定会。”
第43章043故布疑云“我要见寇骞!”……
靠烛火照明的舱底,瞧不见日升月落,故而,金子熹叩门而入时,崔竹喧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堪堪起身。
他第一眼瞧见的是乌黑的发丝,而后是一双纤白的手,女郎慵懒地将松散的发丝收拢到一块,用一根细绸带随意系上结,不似平日的飞扬跋扈,罕有地小意柔婉,竟叫人生出几分怜惜。
确实是个美人,他想,难怪能诱得他那不知事的弟弟妄图与她私奔。
金子熹倏然侧过身,将目光转向黑漆漆的廊道,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委屈你在这待一日了,可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响动?”
崔竹喧慢条斯理地抚平衣上的褶皱,头也不抬,“什么响动?”
“也没什么,就是舱底比不得上头干净,难免有虫、鼠作祟,怕你被吓到。”
崔竹喧手上动作一顿,立时脸色青白,也不管这副模样是否收拾妥当,提着裙摆就往外走,挤着金子熹出了门槛,脚步不停,“你不早说,难怪待得我浑身不舒坦,没准儿都起疹子了!”
金子熹朝里头环视一圈,未觉出什么异样,这才将门锁好,跟在后头,温声宽慰道:“我为你准备好了手实,你且将上头的信息记清楚,下次碰到官差,就不必躲躲藏藏了。”
行色匆匆的女郎这才肯勉强驻足,接过他递过去的手实,在烛光下低眉细看。男女老少总共四口人,姓名、年龄、身份一应俱全,关于她的应是最末那行,“女-鸣玉-十八岁小女”。
父、母、兄,然后是她。
崔竹喧眸光微动,一派自然模样,将手实小心叠好藏进袖里,“竟沦落成个穷酸夫子的女儿,也罢,那表兄可要记清楚,我现在叫江鸣玉。”
“自然。”
二人出了暗门,在廊道里分道扬镳。
崔竹喧用一如既往的铺张做派,差人备好沉香汁、甲煎粉、澡豆,在侍女的服侍下,仔仔细细清洗过一遍,足足泡了一个时辰,恨不得将在那暗室中沾染过灰尘皮都刮下来一层。
好不容易洗罢更衣,重新绾发,侍女却突然犯了难。
“表小姐,您的金簪放在哪了?”
崔竹喧微微挑眉,用疑惑的语气开口:“不在我的衣袖里吗?”
侍女将脏衣的两条袖子一寸寸摸了个遍,没能寻到,索性揪着领口,把衣裳提起来抖了抖,仍是没有,又在屋子里四下翻找一圈,最后苦着一张脸回来,“会不会是在回屋子的路上掉了?”
崔竹喧认同地点点头,适时露出些着急的神色,“这簪子对我很是重要,你快去把船上所有闲着的人叫到门口候着,我将簪子的模样画出来,让他们看过后,通通去帮我找。”
洗碗的、洗菜的,擦桌的、扫地的,巡逻的、站岗的,甭管手头有没有事,只要不是急到下一刻就要掉脑袋的大事,便该以表小姐的吩咐为先,故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外就挨挨挤挤地站了乌泱泱的一片。
“看清楚簪子的模样,一会儿跟在表小姐后头,把眼睛放亮些,谁先寻到,就赏一条银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