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试问晓雨何以绿那苦杏花(第1页)
兰花镇东头,两间茅草小屋,中间隔着一垛竹篱笆墙,有草垛大门的那间是汉源的家,另外一间是桑婆婆的家。没有人见过桑婆婆的家人,也没有人留意过汉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兰花镇的。日子就在大家的忙碌中一日一日的重复着。和平日一样,西山坡上的兰花香气随着风,总是一丝一丝的从镇西飘到镇东,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也从未间断过,总会在每天清晨,汉源打开窗户的一刹那扑到屋里来,香得迷人眼,香得安人心。香气和着晨光,破旧的草屋显得也没那么不堪,五米开外的草垛门更是在晨光的照耀下变得金黄金黄的,还有些水汽氤氲。一丝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泻下来洒在汉源的脸上,睡一觉后,昨天被王屠户家那只死懒死懒的胖花猫抓伤的伤口已经干涸,没有血丝再渗出来,疼痛感也减轻了几分,手和膝盖的伤口也感觉愈合了一大半。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瘦弱的小身板,感觉全身都轻松了许多,“哈哈,又是新的一天”。窗户转身五步的距离就是灶台,是汉源从昊河边拾来的鹅卵石垒起来的,黑亮黑亮的,很干净,除了做饭时会临时支起一口小铁锅外,平时看不出来是灶台。灶台边上有一个小竹盒子,专门存放桑婆婆给的食物。有些时候汉源不在家,饭点到了桑婆婆会把食物放进去,等他回来吃。汉源小心翼翼的打开小盒子,昨晚桑婆婆给的菜饼还剩下半块没有吃完,顺手又从旁边水缸舀了半瓢水,就着水,半块饼下肚。一看到饼,汉源想着桑婆婆的咳疾不能再拖了,今天一定要带她去看郎中。嗯嗯,吃完就去找桑婆婆。“死汉源,你还在干什么?还有快点给我滚出来!”正在出神的汉源着实被吓了一跳,嘴都没有来得及抹一下,看来躲是躲不过去,“小姐,我在,我马上就出来”。门口的草垛下,王屠户家14岁的独生女儿王盼盼,着一身青绿色小衫,头顶两个发包,一边一根白色的发带,可能是因为主人走得太快,一根横在额头前,还半遮住了眼睛,一根已散了一半,搭在肩头上,正双手叉腰对屋子咆哮着,和往常无二,贴身丫鬟水儿惶恐不安的跟在她身后,生怕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小姐更生气。就因为昨天要骑马马时,汉源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没让她揪耳朵生气呢,后来,她追了他半个镇子,直到汉源跳进昊河里才躲过去了,没想到都过了一晚上了,她还记住这个事呢。远远的,桑婆婆一只枯瘦的手半依在门上,另一只手无力地扶着腰,一头灰白色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子简单的绕在脑后,绿色的抹额正中间有一颗蓝色的珠子,她摸了摸珠子,“哎”了一声不知要出来还是要退回去,只好愣愣地转过头进屋去了。“难道真的要成欢喜冤家?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汉源被王盼盼揪着耳朵,十五岁的身板看着比王盼盼小了一大圈儿。王盼盼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好像汉源欠她家好多钱一样,镇子两边,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旁人似乎见惯不怪了,能躲着不看的也就躲了起来不看,平日里,又不只是汉源这个穷小子有这种“待遇”,只要惹到王盼盼的小厮好多人都享受过的。丫鬟水儿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小姐的步伐。很快,汉源被拖到了王盼盼家门口,门前铺面上有个人在买肉,几个铺面的伙计见状赶紧往后退,但又不敢离肉铺太远,又赶紧往前挪了几小步。站在门口的小厮看到小姐回来了,赶紧上前开门,丫鬟水儿在后面边提着王盼盼的衣裙边小声说道,“小姐,咱们小点声别大声嚷嚷,让老爷听到了可不好!”“我怕什么,要怪就怪这个死汉源,他竟然敢跳到河里去不理我,今天看我不弄死他才怪”。“盼儿!”,内间传来王屠户的说话声,声音很大,把正要跨进大门的王盼盼给震了一下。“爹爹,您要出去呀,我没有欺负汉源,盼儿只是想他陪我玩嘛”。“好呀,那就放开他,让他好好陪你玩,爹爹要出去一趟,你在家要乖哦”。“好的,盼儿听爹爹的话,乖乖的”。王盼盼拉着王屠户的衣袖一边摇晃一边撒着娇说道,眼睛却是恶狠狠的藐着汉源看了又看。王屠户也看了一眼汉源,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王盼盼拖着汉源走过了前门,穿过厅前花园,弯弯绕绕的又经过了一个大花园,四个回廊,两座假山,过了好久才到了后院门厅处的圆拱门前,一把把汉源推倒在了门前芭蕉树下的空地上,旁边有棵苦杏树正在开花,由于杏花在王家不受人待见,无人采摘欣赏,花落了一地也无人管。汉源从被揪着进大门,头一直是低着的,只是王屠户出来的时候汉源低眉顺眼、满脸堆着笑对他作了个揖。一路绕过去绕过来的,汉源心想,“家大业大,他们家后花园真的很大,要是王盼盼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了,我该怎么出去呀?”。,!又是兰花香味!没想到王屠户家的深宅大院里兰花香味也这么浓烈,香气袭来,汉源感觉像在家里一般,闭着眼睛一阵阵心安。“水儿,把我的无量尺拿来!”“小姐,还是不用无量尺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又会生气的。”“生气就生气呗,反正他也不会真不理我!”“让老爷知道了就真不好,又说你欺负汉源。”“你啰嗦什么呀,快点去拿,反正爹爹这会儿又不在家,再不去拿,一会连你一起打!”水儿身子一紧,转身向后走过圆拱门,上五步台阶入了内室,半盏茶水的功夫,水儿双手托着无量尺走了出来,不知道是被门沿拌到了还是怎么的,无量尺差点就掉地上了,水儿眼一急,半颗泪已储在眼眶中,怯怯的看了小姐一眼,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无量尺有两个面,正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针,长短不一,长的有三寸,短的有两寸,最短的有一寸。反面坑坑洼洼的,不用时,没有什么,需要用的时候,王盼盼会在上面涂抹一些生盐。手把是用白玉做成的,王盼盼总说那白玉能“冬暖夏凉,久用生香”,用着很顺手。汉源见又是无量尺,看都没有看王盼盼,只是闭着眼睛等待着,等着一定的时间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王盼盼停手了,接过水儿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甩了回去,说道,“好了水儿,我舒服了,回去睡觉吧”,“水儿,别忘叫厨房多给死汉源一张饼”,说完这话,绿色身影就飘进了后院。水儿捡起地上的无量尺捧在手心,拽紧了手帕,一刻也没敢停留,跟在王盼盼身后朝后院内间走去。汉源躺在地上一动没动,起不来呀,还好,小吠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知道,小姐一定又会用无量尺打人,上次也是因为骑马马的原因,小姐就是用的无量尺,当着他们两个铺面伙计的面打的汉源,还说,无量尺只是汉源专用,别人不能用,摸得不准摸,谁摸打谁。十七岁的小吠身板比汉源稍稍大一点点,他扶着汉源一步一步,弯弯绕绕,好不容易走到厅前花园,近门的回廊上,那只胖花猫正闭着眼睛趴在栏杆上死懒死懒的晒着太阳。门外,一行人正拥着夫人快步的走了进来,夫人怒气冲冲的样子,两眼盯着前方,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此刻,镇西山坡上的兰花树显得格外明亮,绿叶簇拥着一朵朵怒放的兰花儿,阳光洒在叶上,洒在花上,花瓣尖上挂带着一颗颗小露珠儿,晶莹剔透,五光十色开始向四周扩散开来,兰花树整个都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真让人怀疑是哪位仙人遗留下来的法宝。树下的男人一袭青衫,表情凝重,头发用简单白冠束于头顶,双手合十于胸前,口中念叨着“花神保佑,保佑我家夫人为我王家添一男丁”“再无男丁,我有何颜面去见老祖宗啊”“保佑盼儿将来有个好归处,那我死也能瞑目了”。阳光都转了弯儿,身下的影子从西边转到了中间,他都没有动,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几瓣兰花花瓣落在这个男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再打了个转儿才落到地上,一瞬消失不见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汉源没让小吠扶,自己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里,刚一躺到床上就跳了起来,背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一块好地儿了,布满了像蜂窝一样密密麻麻的针眼,鲜血透过衣衫从针眼里不断的往外冒着。侧躺试试也不行,两个胳膊一碰就钻心的痛,只有脸朝下,直直的扑倒在了床上,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痛了。迷迷糊糊中,桑婆婆的脸出现在眼前,“婆婆,我一定要带你去看郎中,你的咳疾不能再拖了”“婆婆,我好痛呀”“婆婆救我,好痛呀”……估摸着应该是晌午后了,汉源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挣扎着起床下地,满屋子瞅了一眼,还好,没有王盼盼来过的痕迹,灶台上的小竹盒子好像打开过。汉源把手伸向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口袋,里面是他好不容易上山采草药得来的几个钱,不用拿出来就知道有多少,给桑婆婆请郎中肯定是不够的,上次还欠着徐家药铺徐医师五个钱,用草药抵了还欠三个钱,说如果再不还钱,下次就别再路过那里了。打开盒子,桑婆婆放的菜饼还是热的,汉源没舍得吃,用荷叶包着揣进怀里,走到草垛大门处拿起背筐就出了门。背框一贴到背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深深呲一口气又会好一点点儿。出门向南半里路就到了昊河。昊河沿河都是垂柳,河面水流不急,最深处刚没过膝盖,不适合泛舟,平时河边往来的都是匆匆行人。河的两岸泾渭分明,对岸是连绵数里的深山,山上生长着上好多的药草,有些药草据说能让人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主要是还能卖个好价钱。据镇子上的老人说,十几年前,有好几个采药人壮着胆子进去想找到这个药草,后都没能再回来,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仔细听,据说还能时不时的听到好像是有人呼救的声音,或者幽幽远远的长啸声,所以现在几无人迹,像禁地一样,很少有人敢再去。,!河这边的兰花镇就不同了,热闹非凡、人声鼎沸,镇子中间一条路一分两开一边一半,两边药铺、肉铺、当铺、包子铺、布行……应有尽有。镇子中心处有个半米高的石台阶,说书先生也不知道从哪年哪月起就一直在这里说着东家长西家短,镇子上的人都很:()相守之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