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1页)
李家的稻田现在只剩光秃秃的稻桩子,李玉荷发现地里拾捡的干干净净,一粒谷子都没见着,想必是李栓子割完之后又一一清了一遍。
两亩地最多能产六石多的粮食,交完粮税剩下的仅够李善友父子俩将将温饱。如果遇到哪年时运不济,发生了水灾或者干旱,那李家父子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李栓子娘亲走的早,家里操持一切的人一走,好吃懒做的李善友更是撒手不管。家里一有剩余的银钱就拿到街上打牙祭,偏偏这人还自私无赖,每每自已吃香喝辣,完全不顾儿子在家挨饿受冻还要干一天的活。
再如何勤劳再如何努力,李栓子也吃不上一顿饱饭,他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抗拒,他不知道会在哪天早晨再也醒不过来。
每日一早出门侍弄田地,中午就去半山上采野果,没有野果就找树根野菜,有时候生吃。运气好的时候能遇到李善友日不在家,生个火煮点菜汤丢小把米解决一顿。
李栓子今年已满十三,矮小的却不及十岁孩童,对于李善友这个亲父他早已不抱希望。每当他抢走好不容易攒下的钱他甚至恨不得哪天死在了外面。
但他没时间抱怨天道的不公,因为稍晚一步连树根都抢不到。
家里的粮早就见底了,新收的稻谷刚刚晒干就被李善友抢走卖了,如果不是他跪下来恳求怕是今年的粮税都交不上。
李栓子已经连吃了半月的野菜汤,说是汤其实一点油水和盐都没有,清汤寡水不抵饿。
他的身体终于在秋收即将结束之时到了极致。
如果肚子里再不摄入一点有营养的食物,怕是熬不过这个秋天。可是明明沉甸的稻穗已经成熟,明明他已经很努力的想活下去,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
这个时候他遇见了林月,强烈的饥饿感驱使下他走向了林月。
李栓子说你能不能给我吃一块饼,我帮你家干活,我知道你家还有水稻没割完。你回家告诉你爹娘好不好。
林月拿着饼被眼前这个又黑又脏的小哥哥吓得一动不敢动,只听见他说要自已的饼,还说要自已家的粮。
李栓子缓缓把手伸向了烙饼,他想,如果她不愿意我该怎么办,等着饿死或是抢吗?
林月在李栓子的手越靠越近时终于有了反应,还完温热的饼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她慢慢往后退去,却一下子摔倒,李栓子下意识想去先扶住她却惹得林月失声大哭,飞快爬起来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跑走了。
李栓子捡起饼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他想,老天终是不会让他就这么死去,那么他便继续苟且着吧。
一口暄软香甜的饼下肚,李栓子没忍住痛哭起来,娘亲在的时候他也有衣穿有饭吃也曾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寒冷的冬天也不用担惊受怕。
原来甜是这么诱人的味道,他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了,就连娘亲的面容也渐渐模糊。
李玉荷上前直接捉住李栓子宛如擀面杖的手腕往回走,这样一个麻杆瘦小的男孩子她还是能制服的。
李栓子知道自已吃了人家的食物,也没有经过主人家同意就擅自割稻实不在,老实的跟着李玉荷回了林家。
此时林家三父子已经回来,林晋山听叶稚说有人欺负林月,李玉荷去找人要说法去。哪还坐得住,正要出去找,刚到门口就见母女两人进门,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是住村后头李善友儿子李栓子,他们家的事村里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心软的妇人背地里不知道骂过李善友多少次。
只是这终究别人家的事,村长也不止一次的规劝过李善友,日子是一天天过好的,哪有只贪图一日的快活有了这顿没下顿的,大男人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应该撑起一个家而不是毁掉一个家。
村长走后的几天李善友能收敛一些,不出去鬼混也能跟着儿子下田,然而荒废了多年的身体早就垮了干不了一点累活。拔了两根草就开始喘气拿着工具坐旁边休息,自已不好好干,反而像个监工一样挑剔找茬。
时间久了就连村长也不想管了,对自已的亲儿子都这般折磨,晚年光景可以想象。
李栓子吃了林月的饼是真,但是推倒林月还教唆林月,李栓子实属委屈。原来是小姑娘太过紧张根本没听到他要干活抵饼的话,回家后一顿胡乱告状。
林家几人听了也是哭笑不得,果然小孩子真的从不撒谎,但会胡说八道。
十两
众人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没有指责李栓子,他的不易大家都知道。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李栓子手脚不干净做了偷鸡摸狗的事情。
在这么窘迫的情况下还能秉持做人的原则,可见这次一定是饿的实在难受才出此下策。
李栓子也说话算话,转头就去帮林家割起了稻子,只不过险些被认成小偷罢了。
留在田里做最后收尾工作的几位乡亲也回来了,他们放下担子,自已主动打水洗脸洗衣。
午饭已经做好,炖了一个多时辰的鸡汤鲜汤味美刚一上桌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干活的几个大汉子正好坐了一桌,叶稚又在旁边支了张小桌子同样的菜又盛了一份出来,李玉荷和林月也围了过去。
院子里众人围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垂涎欲滴。鸡汤的香味飘进了李栓子的鼻子刚刚才吃过一个饼的肚子此时又咕咕叫起来只剩他一人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他知道既然误会解开了就应该立马离去。
到了主人家吃饭的点还赖着不走是非常失礼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