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悟(第3页)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温和,让人心底生寒。
她垂着睫,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地柔顺,不轻佻,不急躁,不露痕迹。
像是一柄藏在锦缎中的剑,未曾出鞘,便已寒意透骨。
沈廷遇心头微震。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她还是个孩童时,曾在书房外静静伏在廊下,听着幕僚与他议政。
彼时的她眼神清澈,像是初学世事的幼雏,懵懂而专注。
沈廷遇收回目光,沉吟片刻,方才道:“秋辞,朝局变幻,并非你该忧虑之事。”
她微微一笑,仍是那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声音温软道:“父亲说的是,秋辞只是有感而发,乱了分寸。”
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抿了抿唇,声音轻若蚊吟:“女儿只是……担心父亲。”
沈廷遇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刚刚一瞬感知到的锋芒,似乎也只是错觉。
他对着女儿安慰道:“沈家不会有事,你也不必忧心。”
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开口:“过些日子,待你身子好些,圣上欲设宫宴赏梅,届时朝中臣子皆需携家眷入宫。你身为沈家嫡女,自当随行。”
沈秋辞关上房门,站在廊下,任由寒风拂面,心中却是一片冷寂。
她知道,父亲并非不听她的劝告。
前世的她,不过是个心思简单的辅国公千金,以为自己终有一天能站在庙堂之上,与夫君并肩而行,助他掌权,扶持家族。嫁的好夫婿,扶持家族。
京城世家贵女几乎大多如此,未尝人生疾苦,不懂谋略险恶,便自恃聪慧。
她曾端坐在绣榻之上,被父兄捧在掌心里,以为自己与那些庸常女子不同。可当沈家倾覆,她才知道,所谓的尊贵,不过是父兄为她撑起的一方虚假天地;所谓的亲朋故交,在利益面前比陌路人更为冷漠无情。
父亲自是觉得她的话不足为道。
恍然间,沈秋辞似是又想到那句“不择手段”。
她必须在这盘死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宫宴赏梅。。。。。。
她望向院中的梅树,白雪覆着点点红花。
寒风凛冽,将雪簌簌吹起。
此时,内院暖阁,沈夫人倚靠椅上。
她纤指轻捻,一封书信静静攥在掌心。
“芷夷:
十日之后,我会遣翠微阁故人送些年节物什,另有江南新织的布匹,颜色想来最衬你。沈廷遇近日似有意割去沈家一部分漕运掌控,转予世子赵长宴。你素来不喜这些俗务,然身在京中,凡事仍需多加谨慎……”
沈夫人望着落款“流音”二字,指尖微滞,神色渐敛。
沈廷遇——到底想做何事?
素来沉稳持重的夫君,为何忽然行事如此大张旗鼓?
自那次军饷遗失后,先帝震怒,他便频繁南下江南。
清和那时才十岁,而两人自成婚后,本就话少,自那之后,更是寥寥无言。
她微叹一声,收起书信。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秀莲快步入内,神色焦急:“夫人,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