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1页)
到得州内,兴许是近来魔教传闻更多了,此前的紧张感倒大减,沿途热闹了些。紫袖暗自想着:众人想必再也料不到,魔教大本营离自己并不遥远。
眼看天色近午,他也寻了一所小店铺吃饭。吃到一半,只听跑堂的小二喝骂道:「没多的!走!走!」他回头看看,像是个乞丐被赶了出去。又回头吃了一阵,靠近后门边的一桌客人便结帐离去。紫袖馀光瞥见棉布门帘忽然动了,定睛一看,帘子后头像是站着个蓬头垢面的人,正朝桌上一个竹箩伸手。
箩筐里剩着两个包子,紫袖正觉好笑,小二已赶过去「啪」地一巴掌打在那只手上,那手缩了回去,包子上却清清楚楚按出一个脏手印。小二掀开门帘一把将人扯住,斥道:「哪里来的叫花子!赶也不听,还偷上瘾了!」
那人个头倒是不低,反驳道:「这是人家剩下不要的,怎么能叫偷?明明付了钱的,我为甚么不能拿?」紫袖听着是个少年口音,似是有些耳熟,言语间也不像是乞丐。正在琢磨,那小二又道:「你还强词夺了?客人不拿,也不能给你!」少年哼道:「你这店想是不地道了,客人没吃完的,捡着好的收回去,必是下回旁人点了,你再端上来。」小二道:「你活腻了不是?满口胡吣的甚么?」少年冷笑道:「我打二十个包子的赌,你这里卖出去的吃食,少说也有半数都是旁人这般吃剩的罢!」紫袖听了这句,忽然「唔」了一声。
周围早有几个客人噼里啪啦扔下了筷子,有的便骂起来。小二急得抬手就要去打那少年,那少年视而不见,右手微微一动,向怀中探去,左手只是去抓包子。
眼见小二要打在少年头上,紫袖已站在他身边,将他手臂拉住,劝道:「小哥莫急,他是真饿了。再拿些吃的来,算在我帐上。」小二打量他几眼,见他不是说笑,这才向周围客人作揖道歉,又自去吩咐吃食。
那少年收回了右手,抓起包子来便往嘴里塞,打量着紫袖,大大咧咧点了个头,跟着他回到桌边坐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咕哝道:「咱们萍水相逢,恩公真是侠义为怀。恩公怎么称呼?」又补上一句道,「回头这顿饭,我多多地请回你。」
紫袖笑道:「不要紧,是我该请你。也不算萍水相逢罢,丁师弟。」那少年惶然抬头,问道:「你怎么认得我?」
紫袖道:「自然是见过你。我姓殷,当初还生受了你一把伞。你师兄师姐呢?」少年满脸茫然,问道:「甚么伞?我跟姓殷的人打过赌么?怎么连个影子都不记得。」
紫袖笑道:「当初在京城,你们几个同乔木庄和灵芝寨的人在一处,扔来扔去的不就是你那把伞?」原来这少年,正是当初京城斗伞时,景行门的丁师弟。少年略一回顾,恍然笑道:「还真是,原来殷大哥当时在旁边。」紫袖道:「不错。那把伞,你们谁都不要,最后倒便宜了我。」
小二拿来汤饭,丁师弟见有了热饭,便不再拿剩下那个包子。紫袖拈起包子来,一点一点揪掉上头的黑手印,正准备往嘴里送,却被他劈手夺走了。丁师弟边咀嚼边道:「要是不看脸,你可像是上了年纪的。」以猛虎下山之势吃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哎呀,小爷真是福星,走到这一步,竟然有好汉来请我吃饭。」又亲热地拍拍紫袖手背说:「你放心,我叫丁曦,你在这里救我,你这辈子的伞,我都包了!」
紫袖看他吃得斯文多了,便问:「你好好的景行门弟子,如何落到这般境地?师门出了什么事么?」丁曦顿时闭眼撇嘴地道:「晦气!都怪魔教!」
紫袖心里一紧,忙问:「魔教上流泉山去了?连景行门也……?」
丁曦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派头道:「不是说从前凌云派的展掌门入魔了么?江湖上许多帮派不是怕魔教坐大么?这会子不是都要合起来讨伐么?就这么点子事儿。」
紫袖听得云里雾里,追着问道:「你跟着去同魔教动手了?」丁曦噗地吐出一块鸡骨头,摇头道:「哪儿啊,我们山上暗地里开了盘口,我下了魔教赢。」
--------------------
感谢海星和留言!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缘故,总有点儿萎靡。
狂吸读者朋友萌的爱意,增添活力!!
第65章今是昨非(3)
紫袖思忖了一刻,忽然道:「你下了赌局?下……下魔教赢?」
丁曦眼里闪出狡黠的光,凑近些道:「看现在阵仗,若是各大门派联手对付魔教,显然是赢面大些,魔教若输了,自然普天同庆。要是我们这些门派输了……嘿嘿,小爷发笔大财。」紫袖满脸木然,如听天书。丁曦见没能遇上知音,惋惜地「哎」了一声道:「你一瞧就不懂,我给你讲讲:下注呢,最要紧有胆量。以小博大,赌注可以小,胆气不能小。」
紫袖奋力解着他的话,不明白为甚么这样大的胆气,他却形同乞丐。丁曦见他打量自己,也朝身上看了一眼,又把脸一挂两尺长,骂道:「就是他大爷的庄家,卷着钱跑了,还被我们卫掌门知道了!祭出门规,关住我要打,我拆出裤腰带里缝着的金餜子买通了看守的师弟,才跑出来了。甚么都来不及带!」又詈骂不绝,骂得累了,再盛半碗汤喝。
紫袖见他终于住了嘴,便劝道:「那就别赌了。」丁曦道:「小赌怡情,兄弟我就是爱这一口。这回是遇着不地道的,才倒了霉。」紫袖问:「你赌了多少?」丁曦轻描淡写地说:「二百两。」
「二百……!!!」紫袖失声喊了出来,丁曦立即伸出手来捂他的嘴。紫袖瞥见那只脏手,吓得自行将嘴闭紧了,向后一撤,连着凳子挪出半尺来远。丁曦落了空,见他不再发喊,也悻悻就坐,只朝他「嘘」地一声。紫袖此刻暗自猜测,景行门的师长知道他作为,必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不禁问道:「你刚不还说,以小博大,赌注可以小,胆气不能小?你这赌注也忒大了些罢?」
丁曦又解释道:「那是上半句,还有下半句呢:胆气越大,赌注就要更大!」
紫袖呆呆看着这位丁师弟,听着他的宏篇大论,万分佩服。等心中的惊讶退去,又问:「你从景行门摸到这里来的?」丁曦的面色严肃起来,低声道:「不是,景行门欲讨伐魔教,几个门派约在赤土州碰面。我半路逃出来的。」紫袖听了大惊,只不知这地点是那些门派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特意选定的。如果是后者,展画屏过不多久便要被围攻了。
景行门在西北,按照丁曦所言,他能来赤土州,门下大队人马自然也不会太远。紫袖不好直接向丁曦问行进路线,只想快些离去,便问道:「你当下有何打算?」丁曦手里的汤匙落在碗中,垂下脸道:「自然是想回流泉山去。我好歹也在那里学了几年艺,高师兄又待我不错,我就这样跑了,也连累了师弟。可……唉,别提了。」
他声音越说越低,紫袖看着他不甘又沮丧的脸,料想他是缺盘缠,便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塞进他手指扣起的空隙中,说道:「想回就回去罢,就是别再赌了。你师父说不定也想你呢。」丁曦手指碰着那块银子,浑身一震,抬头激动地说:「殷大哥!你……你真是古道热肠。叫我……唉!」又低下头去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