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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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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袖道:「朋友来往,这些都是应当做的……」白霜两只手在桌上握成了拳,不等他说完便道:「不!同我来往的人多了,只有你甚么都不求,再说我也没把你当朋友!我……我想到你这样待别人,就恨不得将那人……」

他硬生生止住话头,见紫袖面色纠结,便小声说:「你歇着罢,我先走了。」说着站起身来。西楼正从厨房出来,也拿着一个纸包,塞过来道:「带着点心去吃,慢些走。」

白霜迷迷糊糊地接过来,只顾冲他点头,不知为何竟自惭形秽,也不让送,羞答答地走了。

紫袖咂了咂嘴,一扭脸却见西楼点着头,正冲自己意味深长地笑,登时红了脸,道:「不是……哎呀!」心知他必然都听见了,一时有些发急,走到院里坐了,闷头沉思一刻,又抬手比划些招式,而后又皱起眉来想些甚么,过阵子再比划,如是反覆。

西楼在他身边站了许久,才忽然听他问道:「我怎么办?」西楼微笑道:「人家喜欢你呢。」

紫袖叹道:「我哪里又有这些心思了。」西楼便试探着道:「时候还长,人长大了,总也要过自己的日子不是?」

紫袖摇摇头说:「我是不想的。只是我照实说,又害旁人不快活。」

西楼看着师弟,埋着头坐在椅子里,坦露出晒成浅蜜色的后颈子。紫袖的后背比小时候宽了许多,却又让他想起那个扁着嘴在墙角落泪的小家伙。他伸出手去轻轻摸着紫袖头顶,低声道:「你这样不管不顾的,都是为了替师父报仇。可是……你总不能只为这一件事活着。」

紫袖还是摇摇头,不说话了,毛茸茸的脑袋蹭过西楼的手心。西楼又道:「你有这份心,已是难得了。师父在天有灵,知道你这样……这样懂事,也当无限欣慰。」

初夏的风在夜色中悠悠掠过,卷着不知来自何处的花香,从院里飘进屋中,再从窗口离去。许是药气太重,只不曾冲开满室淡淡的苦涩。

第32章魔影幢幢(2)

杜瑶山拐进果子胡同时,步履甚是轻快。

走到院门口,见大门还没上,却只关了一扇,另一扇半掩着,不知这师兄弟哪一个忘了。当下侧耳一听,院里也没动静,便要悄悄进院吓他们一吓,好叫他们记个教训,以后多防备些。于是蹑手蹑脚进了门去,沿着书房墙根朝里轻轻地走,不发出一丝声响,预备直摸到卧房,再跳出来哈哈一笑。

走出丈许,刚到屋角,正要向院里拐,忽然听见紫袖的声音道:「不,我每天都在想,都是我太没出息,师父才会,才会被人打死。」

杜瑶山倒是一愣,不想他师兄弟正在聊天,说的还是师门中事,便停住脚步,想喊一声招呼。尚未开口,只听西楼说:「紫袖,你不要这样想,师父的死不是因为你,你不能把这件事归到自己身上。」

杜瑶山听他二人语声悲切,一时又不好说话,只能乖乖站在墙根不动。

「不是因为我……」紫袖道,「师父说我生性软弱,五感丰沛,不能专注练武。我还驽钝又贪玩……如果我平日好生练武,或许他心里宽些,便不会吐那么多血,那天夜里便疼得轻些;如果我好好练内功,那天夜里便能早一些醒来,早些赶过去;如果我好好练轻功,那天夜里便能跑快一点,早些赶过去;如果我好好练剑,那天夜里也能解决一个敌人,早些赶过去……大师兄,」他轻轻地说,「我有许多事情应当做,却没有做。我很后悔。」

院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杜瑶山蓦然听见西楼抽泣了一声,心里跟着一紧,又听他随后道:「你后悔,所以不再哭,不去爱,只念叨魔教,只顾着练剑。你最后悔那天夜里没随着师父一起死了。」

紫袖倒轻轻笑了笑,说:「当然,你不知道我多想挡在他身前……可是我没死。既没有死,我就不配死。」

西楼说:「你比我以为的更……」一句话不曾说完,吞了口气,又道,「我也有件事情很后悔。我曾经跟你说,相思如酿酒……」紫袖道:「越醇滋味越美,我记得的,你说的没有错。」

「不,」费西楼声音压得甚低,却直如泣血,「我如今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师父没了!紫袖,我害你难受一辈子……」

杜瑶山心中震撼有如山崩地裂,暗自道:「原来紫袖对他师父竟然存着这般心思,难怪听见魔教二字就没了魂儿,他竟是对他师父……难怪,难怪。」

他听西楼压着声儿又抽泣起来,忍不住偷偷探头望过去,屋里烛火闪动,半开的窗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西楼捂住了面孔,紫袖揽住师兄的肩,叹了一声,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现在才知道自己从前有多蠢。我甚么都不懂。头先有个杀妻案,我听一个大婶说,门不当户不对,硬在一起也得不了好。这句话我想了许久,逐渐明白过来了。」

西楼啐道:「呸!瞎说些甚么?这也是一样的?照这么说,你还得当个掌门,才配……」后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紫袖便解释道:「不是这样说,却是这个道。我跟师父,相差太远了……从前只觉得师父好,我自然最喜欢他;下了山,看到这世上的人,我才晓得,那都是我一厢情愿,他是可怜我,才不把我撂开。我哪里配得上他?我不过在向他乞讨,我只是在自己的天地里活着。」

声音不大,却硬邦邦的,像是砸破了窗,一个字一个字掷在院里。

杜瑶山向后极慢极轻地退到了大门外,高大的身躯靠在墙上等着,望向夜空,也让头脑里的惊涛骇浪逐渐平息。直等到院里不再有说话声传出,有人走动了,才往门上拍了两声道:「还醒着么?」便听见西楼的声音道:「是呢,快来。」

那声音温润一如往常,却在杜瑶山内心深处拨了一拨,叫他深觉不是滋味,又不禁挂上笑容,站在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知道他过来迎接自己,心中竟然无比期待。

西楼转过了屋角来,杜瑶山乍一见他的面容,只觉犹如皎皎明月,熠熠生辉,顿时笑容便真切了十足十。想到他方才伤心难过,此刻却哪里找得见一丝一毫悲色?心中一酸,突然自忖:「这定是洗过脸了。他若是也背着我伤心,我又不知道,可怎么好?」

西楼见他站着笑,便向里头让道:「瑶山兄弟来了,衙门事可忙么?」杜瑶山回了神,忙道:「我来找……」他鬼使神差地将嘴边的话咽下,只说,「找紫袖商议件事。」

西楼边走边道:「不知我能否问得,那面具的案子怎样了?」

杜瑶山正为此事而来,瞬间精神百倍,答道:「知道你兄弟两个都关心那面具,才来集思广益。」

原来他料定嫌犯这两日便要动手,打算来个瓮中捉鳖:那嫌犯到几家人处窥探多次,杜瑶山选定了他露面最频繁的一家,决定躲在院中守株待兔;只是吃过一次亏,怕犯人身手强出自己太多,其他捕快更挡不住,便来找这两位剑门弟子帮忙。

他多日来立志捉住此人一雪前耻,自然希望帮手越多越好,本打算请西楼同去捉人,路上想得好好地,进了院竟说不出口,只叫二人帮着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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