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抉择(第1页)
朱慈煃起身,大步走到卫斓面前,玄色蟒纹常服的广袖掠过她的肩头,“天塌了,也得先吃饱了肚子。”他话音未落,双手已稳稳捏住她肩头,轻轻一带,顺势将她按坐在圆凳上。
卫斓被他按住,身子微微一僵,却未反抗。
朱慈煃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样的日子,可还满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必抛头露面,也不必为生计奔波。”
卫斓微微一愣,心中暗道:这吉王到底是何用意?她想起自己那件平白无故被收走的粗布襦裙,心中一凛,瞬间明白王府的眼线怕是早已将她的一切打听得清清楚楚。她不敢轻易相信吉王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却也猜不透他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卫斓微微低头:“殿下厚待,卫某感激。只是欠债需还,人情债更重。”她指尖轻蘸茶水,在桌上勾勒几道浅痕,“殿下今日赠的月华裙,少说值二十两,这顿饭,少说也值五十两,再加上……”
“再加上救命之恩?”朱慈煃忽然俯身,龙涎香的气息笼罩下来,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卫姑娘这笔账,倒把孤算成了放印子钱的。”
卫斓见吉王靠得如此之近,心中一慌,连忙从他身前闪开,顺势钻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好在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跪下去毫无痛觉。
她越想越觉得蹊跷,这偌大一个王府,偏生她落水时,吉王恰好出现,还亲自将她救起,实在太过巧合。她隐隐觉得,这或许是一场吉王精心导演的好戏。
她稳住心神,朝朱慈煃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礼:“殿下救命之恩,卫某来世定当做牛做马,涌泉相报!只是……”她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卫某今日另有要事。”
朱慈煃却不等她继续,抢先开了口:“孤答应你。”
卫斓一愣,脱口而出:“啊?我还没说呢。”
朱慈煃学着卫斓昨日在长沙府衙谈条件的腔调,慢悠悠道:“不过,孤有一个条件,你留在这里。你要建多大的学府,孤都依你;水稻培育的事,也由你做主。”他微微挑眉,嘴角带笑,眼神却紧紧盯着卫斓的反应,“如何?”
卫斓闻言迟疑了片刻。她本就踏上了一条荆棘密布的正道,此刻却有人为她铺开了一条捷径。若能借此实现梦想,似乎并无拒绝的理由。然而,她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叩问:难道她要彻底沦为一个真正的明朝人吗?成为吉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每日与其他姐妹勾心斗角、争宠邀恩。
这绝非她所愿。
她刚想直接拒绝,朱慈煃却打断了她:“你且慢慢思量,孤不急着要你答复。”
卫斓仍跪在原地,心中飞速盘算。她抬起头,直视吉王:“殿下,建学府、水稻增产,这些于殿下而言,名利双收,于百姓而言,更是救命稻草。殿下若肯推行,便是为大明积德。”
吉王沉默片刻,眉间微蹙,显然对卫斓的劝说并不买账。半晌,他抚掌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你以为孤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孤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卫斓见他脸色不对,仍试图劝说:“殿下……”
朱慈煃的脸色一沉,他语气愈发冷峻,却仍保持着克制:“孤自有主张,你先退下,仔细思量孤方才所言。”
如今已是崇祯十三年,改朝换代在即,大明的气数将尽,吉王又当如何?卫斓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如今天下大势,殿下心中有数,若真的天下大乱…”
朱慈煃听闻此言,怒意在眼中一闪而过。他猛地伸手,捏住卫斓的下巴,将她从地上提溜起来,怒道:“好个狂悖之言!”然而,当他触及卫斓平静无畏的目光时,他的怒气似乎被那股镇定化解了几分。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他抽出她发间的簪子,任由她鸦青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冷声道:“若真到了那天——”他将簪尖抵在她咽喉处,却在肌肤上轻轻一点,露出一丝轻佻的笑意,“孤在去阴间之前,定将你一同带上。”
卫斓毫不退缩直视他的眼睛,“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女斗胆劝殿下,早做准备,方能有备无患。”
卫斓回到家时,已是深夜。院内寂静无声,月光洒在马厩里,白云和乌云正站着打盹,发出轻微的鼻息声。书房的窗纸透出暖黄的光晕,卫斓下意识地弯了弯嘴角,她推门而入,带起的风让烛火晃了晃。
刘明义听到门响,啪地合上那本空白的蓝皮册子,墨迹未干的毛笔在镇纸下滚了半圈。他抬头,正看见卫斓披散的长发被夜风撩起。
“你回来了?”刘明义问道。
“你还没睡?”卫斓几乎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