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梦如霜(第3页)
一切陈设都如当年一般,每一件物品都仿佛还残留着敬晗贵妃的气息。
他停在一处梳妆台前,抚摸着那把玉梳。
记忆里母亲最后的声音突然刺破尘封的岁月。
"不许哭!"母亲枯瘦的并未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而是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扣住四岁的他稚嫩的手腕。
"天子之泪,只为苍生而落。生民尚不得安寝,你该悲该泣的,是天下万民!"
自那以后,他无一日不勤谨,奉贼为母,战战兢兢,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
萧临川的指尖颤抖着,突然一把扫开梳妆台上的物品。
这世间,当真没有一滴泪,可以为自己而流吗?
——
翊凤宫的殿门紧闭,萧临川将自己禁锢其中,不见一人,不言一语。
宫人送进的膳食,全都原封未动被端出——杯中茶水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没有一滴入口。
宫门外,白芷领着众后妃跪守已久,前朝传奏折的内侍监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陛下,娘娘们都跪在外面已经一整日了。"张德安实在难以安心,他小心翼翼地踏入内殿幽暗之处,"这夜深露重,她们的身子骨……"
"让她们回去。"墙角蜷缩着一个身影,声音干涩而生硬。
张德安咬了咬牙,又上前一步,忧心忡忡道:"陛下,您已两日粒米未进,龙体若有闪失……"
"朕无恙。"
"陛下!"张德安突然跪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里满是恳切,"您是一国之君,天下百姓的君父啊!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堂上还有多少大小事务等着您裁决。贵妃娘娘若知道您如此消沉,也定会——"
话音未落,黑暗中一个沉重物件破空而来,擦着张德安的额角呼啸而过,重重砸在地上碎裂开来。
二十年了,这方当年小太子踮脚塞进翊凤宫梁缝的宝砚,如今碎成三瓣躺在青石砖上。
张德安额角被划出一道口子,温热的鲜血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缓缓滑落,却不敢抬头,只是战栗着低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老太监默默退出内殿,面对如霜花般跪满院落的妃嫔们,疲惫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与忧虑。
白芷抬眼,望着张德安额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她银牙一咬,端正跪姿:"我等便在此处守着,等陛下想通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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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夜过去,黎明的微光浸染了翊凤宫的飞檐翘角。
张德安的额角伤口已结了薄痂,他在殿外焦急踱步:"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一名内侍匆匆赶来:"长公主到了!"
前朝已因萧临川的闭门不出而乱了章法。
朝堂上刚刚平息宋氏叛乱的余波,正待重新整肃秩序,一时竟无人敢出面劝慰君王。
大臣们揣测内苑变故,互相观望。
这才有人想到了已出发北上的庆宁公主,若有谁,还能称得上是陛下的亲人,便只有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