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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生死一线间(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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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寒风卷着砂砾砸在马车车辕上,林墨白握着案宗的指节微微发白。自他接下边疆军饷案以来,已在马车上颠簸了七日,车窗外掠过的尽是荒芜的戈壁,偶尔能看到几具风干的尸体横在路边——那是此前几批查案官员的残骸。左相顾延之显然不想让这个案子水落石出。

“大人,前方是黑风峡。”随行的护卫头领李忠勒住马,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黑风峡地势险峻,两侧峭壁如刀削,是通往北疆军营的必经之路。林墨白掀开车帘,只见峡口处枯树摇曳,阴影里似有异动。

“全体戒备。”他低声下令,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这把剑是苏若雪婚前送他的,说是防身用,此刻剑柄上的纹路在掌心硌出深痕,竟让他想起新婚之夜那个隔着红盖头的清冷身影。

异变来得毫无征兆。数十支弩箭从两侧峭壁上破空而来,首当其冲的护卫连人带马被射成刺猬。林墨白猛拽缰绳,马车转向躲避,却见前方路口突然涌出百余名蒙面杀手,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幽蓝——是淬了毒的刀。

“保护大人!”李忠挥刀砍倒两名杀手,自己却被三柄刀同时刺穿。林墨白借着马车翻倒的冲击力滚到岩后,袖中暗藏的机关弩连发三箭,当场撂倒三个杀手。他数了数敌人数量,对方至少有两百人,而随行护卫只剩不到二十人。

“林大人,左相大人请你去阎王殿查账!”为首的杀手撕去面巾,露出额角的狼头刺青——正是左相府暗卫的标记。林墨白心中一沉,看来顾延之这次是要彻底灭口。他摸了摸怀中的军饷清单,上面详细记录了左相克扣军饷的证据,若就此殒命,北疆十万将士恐怕再无生路。

“散开!往峡谷深处退!”他大声指挥剩余护卫,自己则贴着山壁迂回。杀手们呈扇形包抄过来,刀光闪烁间,又有几名护卫倒下。林墨白左肩中刀,鲜血浸透衣袍,却仍咬牙躲避,目光在峭壁上搜寻着逃生路线。

就在他即将被合围时,天际突然传来尖锐的鹰哨声。一道白影从峭壁顶端飞跃而下,手中长剑如银龙出海,瞬间劈开两名杀手的头颅。林墨白瞳孔骤缩,那身法、那招式,分明是失传已久的皇室秘传剑法“惊鸿九变”。

“跟紧我!”清冷的女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若雪的身影在杀手群中辗转腾挪,所过之处血光飞溅。她腰间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正是此前发现的先帝遗诏线索之物。林墨白这才惊觉,她竟一路暗中跟随,而自己从未察觉。

“赤焰卫听令,结雁翎阵!”苏若雪一声令下,峡谷两侧突然涌出数十名黑衣人,手持弩箭精准射击。这些暗卫行动整齐划一,每一箭都直指杀手的要害,正是苏若雪暗中培养的死士。林墨白曾在国公府见过她房中的兵书,却不想她竟真的握有如此精锐的力量。

战局因赤焰卫的加入瞬间逆转。苏若雪长剑抵住为首杀手的咽喉,寒声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那杀手刚要开口,突然咬破口中毒囊,鲜血从七窍流出。苏若雪皱眉退开,目光与林墨白相撞,后者正倚着山壁喘息,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复杂神色。

“先止血。”苏若雪解下腰间的金丝软甲,撕下裙摆为他包扎伤口。林墨白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朱砂痣——那是皇室公主的标记,与他在宫中典籍上见过的图案分毫不差。此刻她卸去伪装的柔弱,眼中是沙场点兵的凌厉,哪里还是那个深宅大院里的养女?

“你……”林墨白想问她究竟是谁,话到嘴边却被远处的马蹄声打断。十余骑快马从峡谷外奔来,为首者披着北疆守将的铠甲,正是他此前要查访的北疆副将王猛。

“末将救驾来迟!”王猛滚鞍下马,单膝跪地,目光在苏若雪身上停留时闪过一丝惊诧,“长……苏姑娘怎会在此?”他及时改了称呼,却让林墨白心中的疑惑更盛。北疆守将为何对一个国公府养女行此大礼?

苏若雪淡淡道:“护送林大人查案,顺路而已。王将军,军饷的事可查清楚了?”她的语气熟稔,仿佛早已与北疆将领有过联系。林墨白忽然想起,此前在左相府夜探时,他险遭灭口,最后是一道黑影救了他——原来那时起,苏若雪就已在暗中布局。

众人在峡谷中稍作休整,林墨白看着苏若雪指挥赤焰卫清理战场,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她蹲下身检查杀手尸体,指尖在狼头刺青上划过,眼中闪过冷意:“顾延之倒是舍得,派了左相府最精锐的黑狼卫。”

“你早就知道我会遇伏?”林墨白倚着岩石坐下,伤口的疼痛让他愈发清醒。从他接下军饷案开始,苏若雪就反常地沉默,原来她早已算到左相会下此毒手,暗中调动赤焰卫随行保护。

苏若雪抬头,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北疆军饷被克扣三年,此前三批查案官员皆离奇失踪,我若不来,你以为能活着走到军营?”她的语气平静,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左相要的是你的命,更是北疆的乱。”

两人目光相触,某种微妙的默契在血腥的峡谷中蔓延。林墨白忽然想起新婚之夜,她隔着红盖头说“各取所需”时的清冷嗓音,那时他以为不过是利益同盟,却不想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在暗处布下了如此庞大的局。

“你究竟是谁?”他再次开口,目光灼灼。苏若雪指尖摩挲着玉佩,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枚刻着赤焰纹的令牌塞到他手中:“明日到了军营,凭此令牌可调动三千铁卫。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要稳住军心。”

峡谷深处传来狼嚎,赤焰卫已将尸体堆积焚烧。苏若雪站起身,衣袍上的血迹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天亮前必须赶到军营,左相的人恐怕不止一拨。”她转身时,林墨白看到她发间别着的银簪——那是先帝赏赐给长公主的物件,他曾在史馆的画卷上见过。

一路疾驰到北疆军营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守营士兵看到苏若雪手中的赤焰令,立刻放行,态度恭敬得让林墨白心惊。军营深处,主帅大帐内烛火通明,北疆总兵陈怀恩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苏若雪时竟行起了叩拜大礼。

“末将参见长……”陈怀恩的话被苏若雪抬手打断,她瞥了林墨白一眼,后者正低头看着案上的军饷账册,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账册上的数字触目惊心,左相竟私吞了七成军饷,导致士兵连冬衣都无着落。

“陈将军,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苏若雪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林大人奉旨查案,即日起,军营事务暂由他与我共同主持。”她转身对林墨白道:“左相的人应该已经传讯回去,不出三日,朝廷必有援军到来。”

林墨白点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从科举舞弊案到军饷案,你都在借我的手铲除左相的势力。”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他忽然想起此前在冷宫,苏若雪偶遇疯癫贵妃后神情异常,原来那时她已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苏若雪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半块残破的玉佩:“三个月前,我在生母的妆匣里发现了这个。”玉佩上刻着“明珠”二字,正是长公主的闺名。林墨白心中一震,终于明白为何她对遗诏线索如此执着——她早就怀疑自己是流落民间的长公主。

“在国公府时,我每天都要喝避子汤。”苏若雪忽然说起无关的话题,指尖划过玉佩边缘,“他们怕我生下孩子,威胁到苏若璃的地位。后来我才知道,我娘是被人毒杀的,而我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说是个隐患。”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林墨白听得心惊。原来从嫁入林府开始,苏若雪就身处险境,而她却能隐忍多年,暗中培养势力。那些看似柔弱的表象下,藏着的是治国平天下的谋略。

“所以你同意嫁给我,是因为我是状元,能进入中枢。”林墨白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你我都在利用彼此,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苏若雪抬头,眼中有微光闪烁:“在洞房花烛夜,你掀盖头时手没有抖。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只会读书的呆子。”她顿了顿,“左相要谋反,太子势弱,皇帝多疑。这个天下,需要有人来整顿。”

帐外传来士兵的操练声,林墨白看着手中的赤焰令,忽然明白,从他接下军饷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卷入了一场惊天大局。而身边的苏若雪,早已不是他以为的棋子,而是执棋者之一。

“接下来怎么做?”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眼中再无试探,只有信任。苏若雪唇角微扬,这是他们成婚以来,她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意:“先让北疆的士兵吃饱穿暖,再让左相的人知道,动了林墨白,就要付出代价。”

晨光穿透帐帘,照在两人身上。苏若雪转身整理军图,林墨白看到她背影挺直,宛如一杆标枪。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在朝堂上的弹劾、在左相府的惊险,都不过是序幕。真正的权谋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他与她,注定要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局中,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前路艰险,却也因此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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