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瞥惊鸿1（第2页）
话语间，她缓缓抬手，指腹轻轻划过我的脸颊，这个动作惊得我浑身一颤。这分明是叶红缨在梅林中看向楚寒的眼神与姿态。而此刻，透过萧羽裳的双眼，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视角的故事——叶红缨褪去战甲，披上帝袍那日，在铜镜中望见的，是楚寒为她画了一半的容颜；她登上九重宫阙时，耳畔回响的，是楚寒未完成的琴声；她批阅奏章至深夜，案头始终摆着一幅未干的雪景，画中持枪的女子眉眼含情。
突然，萧羽裳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喷在石碑上。血珠渗入＂犹唱当时凤与鸾＂的诗句中，莲花龙纹竟开始缓缓转动，又一半莲花玉佩竟从石碑中剥落下来。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眼神清明与混沌交织：＂。。。这次换我来找你。。。＂话音未落，四周的山林突然响起阵阵呜咽，石碑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我们三人笼罩其中。。。
金光裹挟着我们跌进漩涡，林宇的惊呼声被撕成碎片。当视线重新清明，我发现自己置身于琼楼玉宇间，月白长衫沾满晨露，而身旁的萧羽裳身披十二旒冕，正红帝袍拖曳出三丈金纹。
＂陛下！敌军已破关隘！＂宫人尖啸着撞开雕花门。萧羽裳猛然转身，冕旒摇晃间，我在她眼中看见熟悉的冷冽——那是战场上摘盔的叶红缨。可当她开口，声音却混着帝王威仪与女儿柔情：＂备马。＂
与此同时，记忆如潮水倒灌。我想起自己在书房挥毫，将未完成的画稿投入火盆；想起在梅林中抚琴，琴弦被相思勒出裂痕。而此刻，我分明看见自己的素白衣角在风中扬起——楚玄的意识与我彻底重叠。马蹄声碎了长街。
当萧羽裳（叶红缨）的玄甲战骑掠过朱雀门，我（楚玄）正握着炭笔，在城墙斑驳的砖墙上勾勒她的轮廓。城破那日飞溅的血珠，与她嫁衣上的东珠同时坠落，在护城河染出半阙红梅。
＂画师！＂她勒马回首，枪尖挑起我散落的画稿，＂可愿随我看遍这万里山河？＂
我笔尖微颤，却见她身后的战场与眼前的宫阙同时崩塌。时空在剧烈震颤中扭曲，化作无数碎片。叶红缨的淡青罗衫、玄色战甲、正红帝袍在光尘中翻飞，最终凝成一缕朱红发丝，缠绕上我手中的笔。
＂原来。。。＂萧羽裳（叶红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们早已在彼此的遗憾里，轮回了千年。＂
镇魂铃的清响突然刺破梦境。当我再次睁眼，晨光正落在石碑新显的刻痕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两行小字：＂三生墨尽终逢君，一阙离歌换长明。＂而萧羽裳手中，紧攥着另外半枚的莲花龙纹玉。
晨光刺破林间薄雾，林宇举着探测仪突然惊呼：＂地底有异常！＂仪器显示屏上，复杂的纹路正以石碑为中心向外辐射，宛如龙鳞铺就的地宫轮廓。
萧羽裳的长刀轻叩地面，沉闷的回声证实了猜测——我们脚下，沉睡着大昭古国最后的遗迹。＂大昭。。。原来碑文里的＇金阙＇说的是这个。＂我摩挲着玉佩上的莲花纹路，冰凉的触感让梦境中的画面愈发清晰。
叶红缨在战场与宫阙间的身影、楚玄破碎的诗稿与断弦，此刻都化作石碑上新显的篆文：＂凤栖龙阙，魂锁丹青。＂
当我们将两半玉佩合在一起，整座石碑发出嗡鸣，青苔覆盖的基座缓缓下沉，露出暗门后的甬道。幽蓝磷火在石壁上明灭，照出两侧壁画——左侧是楚寒执笔作画，右侧是叶红缨披甲征战，中间空白处，赫然刻着两枚玉佩交叠的纹样。
＂他们的相遇不是时候。＂萧羽裳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指尖抚过壁画，云雷纹刀突然迸发青光，那些褪色的线条竟重新染上血色。林宇举着备用手电的手剧烈摇晃，光束里飘起无数金粉，在空中聚成楚寒与叶红缨最后的对话场景：＂这天下太重了。＂
叶红缨摘下冕旒，散落的东珠滚入楚寒画案，＂若有来世。。。＂
＂无需来世。＂楚寒将未完成的画卷投入火盆，火苗中飞出的不是灰烬，而是缠绕着莲花与龙纹的玉佩。
镇魂铃突然发出清越长鸣，声波在甬道中激荡出层层涟漪，岩壁上的磷火如受惊的流萤般明灭不定。远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沉闷的震动顺着青砖缝隙爬上脚踝，萧羽裳下意识握紧长刀。
地宫深处，鎏金烛台倾倒在积尘中，蛛网状的裂纹爬满穹顶。当强光手电的光束刺破黑暗，我呼吸一滞——角落里，半截腐朽的枪尖斜插在石砖缝隙，铁刃上斑驳的锈迹凝结成暗红纹路，宛如未干的血迹。而在十步开外的石案上，一支玉质笔杆静静躺着，笔毫早已腐朽殆尽，只留下温润的羊脂白玉表面，刻着半朵莲花的纹样。
＂他们至死。。。都没能触碰彼此。＂萧羽裳的声音发涩。她蹲下身时，正红帝袍的残影与记忆中叶红缨的战甲重叠。当她将玉佩轻轻放在枪尖旁，玉身突然发出蜂鸣，龙纹与莲花纹路竟开始流淌金红光芒，宛如活物般顺着地面蜿蜒，朝着那支玉笔游去。
我同时将另一半玉佩置于笔杆之下，两股光芒轰然交汇。整座地宫剧烈震颤，穹顶的矿晶如星子坠落，在半空重新排列组合。当璀璨光芒吞没视线的刹那，我仿佛看见楚玄挥毫泼墨的身影与叶红缨持枪冲锋的英姿重叠，他们跨越千年的目光终于在金光中相遇。
林宇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快看！＂洞顶的矿晶不知何时已拼成巨大的并蒂莲图案，更奇异的是，那支玉笔与枪尖之间，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它们交织成虚幻的丝线，将两个相隔甚远的物件温柔缠绕，宛如一双无形的手，终于将错过千年的思念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