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页)
那是一片狗尿苔,隐晦地密布在树根边,乍看像狗浇上去的尿渍。
我生气地揪了一朵,戳它:“你这个狗尿苔!”
我把它放在膝盖上,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像傻逼弟弟,干脆拍了下来。
我这天真是运交华盖,好不容易从石头缝边撬出了一颗黑黄相间的松茸,个头还挺大,刚捧在掌心里,就闻到一股恶臭,我差点被呛得掉进筐子里。
原来是蛇皮菇。
我又开始生气,用树枝暴打它的菇头。
我没精打采地欺负这无辜的菌子,偏偏心思总是脱缰野马似地往傻逼弟弟那儿飞。仿佛这一颗颗蘑菇都像他那样,轻轻弯着眼睛,笑着看我。
我一边数落,一边忍不住把它们的蠢样儿拍了下来。
姑娘背着箩筐满载而归的时候,我找了家小小照相馆,去冲相片。
这地方是旅游景点,小照相馆还开了副业,搞起了时光照相的噱头,能把相片做成明信片,过个几年再寄回去。
我一口气囤了几百张,正面一律是我和各路蘑菇威严的合影,背面则漫无目的地骂他。
“你这个狗尿苔!”
“蛇皮菌!”
“马屁包!鸡屎菌!”
我写得手都酸了,这一堆东西够从他成年轰炸到而立的。正因词穷而咬着笔头呢,老板突然来叫我:“这卷要一起洗出来吗?”
我愣了一下。
这胶卷估计是我掏东西的时候不小心,从摄影包里掉出来的,暗盒被磕坏了,底片被不小心拉出来了一段儿,已经有些过度曝光了。
我能隐约看到胶片里有个影子,头发像白萤石,浑身泛着黑云母般的淡淡光泽,像个婴儿那样团成一团睡着了。
我的心莫名其妙的,砰砰跳了起来。
这牌子的胶卷在当地买不着,傻逼弟弟早就用得弹尽粮绝了,估计是把家里的给夹带出来了。
老板道:“底片已经有点损坏了,现在把剩下的洗出来,还能补救。”
我不太懂这玩意儿,想了想,还是把它装了回去。
傻逼弟弟从来都是亲手洗底片的。
我尽情辱骂了傻逼弟弟一顿,心情大好,屁股也养得不太疼了,只是怕回去了又被他往床上带,漫无目的地在宾馆边晃悠。
溜达了没几圈,我就悚然一惊。
一个熟悉的影子,身高腿长,走路带风,鼻梁上架着副黑超,几乎和我擦肩而过。
我像见了天敌一样,本能地哆嗦了一下,但旋即大着胆子,用余光去扫他。
不能怪我,他这副样子太滑稽了。
嘴角顶着个鹌鹑蛋大小的紫红色淤青,难怪他表情这么阴沉,估计一咧嘴就得疼得倒吸冷气。
我忍不住看了又看,合理怀疑他是被替天行道,套了麻袋暴揍一顿,黑超底下藏着一对边框均匀的熊猫眼。
我都快乐死了。
他也没看见我,等他走远了,我才悄悄往宾馆的方向摸。
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傻逼弟弟几乎是一把把我抱进了怀里,我能感觉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他一手拖着行李箱,道:“机票买好了,现在就走。”
我愣了一下,仰头看他。
他握着我的手,在我指根上亲了一下,看着我说:“去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