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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南晞侧过身,将赵简和赵筠让了进来。四个人围着一张小方桌坐了,赵筠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个卷筒。卷筒外包裹着一层淡黄色的蜡纸,包得很是用心,可见里面装着极要紧的东西。

叶南晞不错眼的盯着赵筠的双手,看着赵筠将那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扒开蜡纸。蜡纸打开,里面藏着的是一卷书册。书册颇为陈旧,书脊处的装订线松松垮垮地箍在那里,隐隐有即将脱落的迹象。

赵筠将书册直接推至冯钰与叶南晞面前。

赵简说道:“请二位过目。”

叶南晞一看那密密麻麻的手抄小字就眼晕,她偏过头。冯钰见状心领神会,将书册揽到自己面前,轻轻翻动书页。

他神色专注,面色如常。三五页翻过去,眉心却是忽然沉了下来,手下的动作也跟着越来越快。及至快速将整本内容大概浏览过一遍,他抬头看向赵氏兄弟,眼里尽是惊慌不定的愕然:“你们……你们怎么会有兴威军营里的私账?”

私帐?

叶南晞心头一沉。

赵简双肘撑在大腿上,脑袋耷拉在胸前,语气很是沉重:“我赵简虽是粗人一个,却也明白打劫官家的粮食意味着什么。我一个人干不成这事儿,后面还有跟着我的一票兄弟。我赵简虽不怕死,可是得给和我兄弟们留条后路。”他说着叹了口气,叹出满脸的沧桑:“所以在决定真正动手前,我与赵筠配合着将账册偷了出来。有了账册,我们手里便算是有了筹码,将来或许能成为我们的保命符。”

叶南晞听完这话,忽然对赵氏兄弟的看法有了改观。旁的不论,这两人倒是比想象中的聪明些,并不是完全的莽夫。

冯钰也没想到赵简会留这一手,惊讶之余,他像是意外收获了价值千金的宝贝,目光炯炯的凝视着赵简:“这帐有问题?”

赵简垂着眼睛一点头:“是,我曾任百户,算是营里一个小头目,平日里少不得要接触些营建花销之类的事。时间久了,自然能察觉到这里面有猫腻。”他抬头对上冯钰的目光:“冯公公,你既是宫中的内官,想必不用我说,便已然从这账目上看出了端倪。”

冯钰心里什么都明白,他做惯了书纸堆儿里的工作,账册一类的事虽然算不得精通,却也深谙其中的门道。方才他浏览的虽然不仔细,却也已然留意到上面有几笔大宗进项很是反常。

他沉吟着发问道:“薄薄一本账册,却关乎你的身家性命,你把这样重要的东西摆在我眼前,必然是有特别的用意。说罢,想让我做什么?”

赵简表情严肃:“公公既然说此番到肃州是为救灾,那我愿倾尽全力,帮公公一把,只求事成后公公能保我手下兄弟们一条命。”

冯钰似是心有疑虑:“可这是兴威军的账册,与救灾何干?”

赵简哼笑一声:“公公莫不是对我有所防备?连我都知道肃州知府严景文与武安侯郭权的关系非同一般,公公又岂会不知?而官场上的来往,当中几分是情义,几分又是钱权,公公还需要我把话说透?”

冯钰倏地一拧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脑海中顺势冒出许多声音与画面,全是他南下肃州一路上的所闻所见。

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的几个疑惑在此刻重新浮现出来。其一,府库中本该蓄有存粮,如今存粮没能去到百姓手里,又到了谁的手中?其二,朝廷之前已经拨派过一笔赈灾银,如今那笔银子去了哪里?

贪污公款一事虽然在官场上并不算罕见,但是御史台那群谏官也不是睁眼瞎,这样大笔的赈灾银若真就这样没了下文,御史台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因此即便严景文要黑下这笔银子,也必得经过一番粉饰。

赵简察觉到了冯钰的疑惑,主动替他解开了这个谜团:“赈灾银既是为了赈灾,当中的大部分必然要换成粮食,这笔买卖记录必然要出现在账册中,做不得假。可是换成粮食后该如何用、何时用却是可操作的。”

冯钰追问:“此话怎讲?”

赵简接着说道:“严景文用赈灾款买了粮食,却未派入百姓手中,而是转入肃州的三大粮行。粮行与官府早有串通,他们吞下这批粮食,抬高粮价,然后卖给能买得起粮的富庶人家。单是这一手,便几乎掏空了整个肃州,将肃州所有的银钱全归一人。”

冯钰嗔目结舌,怔愣着问道:“这是在吸百姓的血啊,他……他怎么敢……”

赵简在污浊的环境里浸淫已久,再残酷的现实也无法让他内心掀起波澜。他语气平静:“有武安侯撑腰,他为何不敢?我原本也没想到他会把事情做得这样绝,直到我见赈灾粮迟迟不到,才意识到他极有可能在故意拖延时间,为的就是要用死亡来堵住肃州四万百姓的悠悠之口。”

冯钰心情沉重的说不出话来。

赵简接着说道:“近些年大燕年景不好,而军队又向来开支巨大。当初我尚在营里时,上头从未短过我们的军费花销,想必其中除了有朝廷下派的款项,当中一部分便是从严景文的口袋里匀出来的。”

兴威军毕竟是郭权的亲兵,是他一手组建起来的队伍,给予兴威军最好的待遇也是理所应当。

这是典型的钱权交易,由此可见郭权与严景文已经完全将肃州及周边县镇牢牢掌控在手里,各个府衙无论大小高低,皆已是沆瀣一气,否则又如何能将肃州当地的真实情况瞒得这样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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