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页)
年少血脉情谊早已在岁月冲刷中淡薄,每每喝醉,顾乘风总会咒骂自己哥哥命太好,风光无限什么都让他占了,听得虞晚一皱眉,想要劝他,却见他颓丧得蜷成一团睡着了。
话也再说不出口。
顾家虽比从前兴盛,也架不住小辈们如此挥霍,这重担也就落在了当家主母虞晚身上,远房子弟气势汹汹来要钱,却被顾乘风打了出去。
「娘子,这些人的钱我来想办法,你安心养胎便好。」
彼时刚刚查出身孕来的虞晚望进顾承风满是心疼的眼眸中,心中原本盘桓的怨气便这般散了。
人各有志,她理解不了顾承风对修道的执着,但她的相公爱她敬她,即便偏执,两厢相抵也仍算良善,自己又何必苛求?
人心是偏着长的,尽管被顾沉舟所救,却仍改变不了虞晚只见过顾沉舟一面的事实,除了能拦上一句,也不会再做更多。
生产那日,在婴孩啼哭声中,顾承风从门外冲进来,挽起袖子去擦虞晚额头的汗,盖不住脸上的喜色。
「娘子,我能成仙了,我要带着你们一道飞升!」
虞晚笑起来,虽有不解,却终归是对顾承风得偿所愿感到高兴。
顾承风似乎真的大器晚成,短短时日内便真能如话本中所描写的那般飞檐走壁,门派中人都对这一景象啧啧称奇。
就连顾家旁系子弟都开始初露头角,顾家在千昼镇一时风头无两。
甚至连镇外都有所耳闻,顾家掌握了悟道的秘法,愿意将这秘法与千昼镇的人同享,是真正的大善人。
顾府日日喧闹,来往送礼的不计其数,再无从前那般拮据,顾承风也不再往潜山上跑,每天教自己那连路还走得吃力的闺女舞刀弄枪。
日子开始便好,虞晚笑眼看着院子里夫君与孩子玩闹的景象,转身出门采买,被一路的商贩拉着塞了满了东西。
她一一谢过人家,第二日将这些礼物的帐算完,灵币分毫未差地送到各个铺子上。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懂这些,只记得自己父亲念的那些之乎者也,知道这钱收了良心不安。
却说不出丶也不敢想为何不安。
直到在顾家最深处的府院中,她误打误撞瞧见了已快不成人形的青年。
那个世人口中早已飞升的顾沉舟。
「虞姑娘?」
双目已盲的青年仍如多年前缘悭一面时那般温和,只将一块玉佩递给虞晚。
「快些走罢,千昼镇要乱了,这玉佩能护你。」
虞晚鼻尖一酸说不出什么话,只能转身往外走,却怎么也迈不出那走出院子的最后一步,握紧玉佩的手不住地发抖。
世上没有那么多一鸣惊人,从看见顾沉舟的这一刻起,她便再也装不了一无所知。
用对一个人的恶换来对所有人的善,是否算做到问心无愧?
父亲念叨了一辈子的善恶,虞晚却有些不懂了。
那晚虞晚躺在顾承风身边了无睡意,仿佛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压抑惨叫,她将被子拉上便当作听不见。
她只是个普通人,管不了,救不下,也……舍不得。
舍不得这么多年的一片真心。
可虞晚没料到,枕边人这么多年的郁郁不得志,这成仙梦已将人催成了怪物。
她闯进屋里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被满地鲜红符文刺得摇摇欲坠,地上是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佩,那是她放进孩子衣服里的。
虞晚声嘶力竭地质问顾乘风:「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顾承风哈哈大笑起来:「你都知道了,你见过他了才能有我哥的玉佩!我给丫头最好的有什么错!你没有志气不要紧,她可以登仙了!她可以长生不老了!」
他转头又握住虞晚的手,一副深情模样:「没关系,我能再等,娘子你好好想想,我能助那么多人走上修仙之道,只是一个顾沉舟而已,我替他修祠堂日日参拜,我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飞升了,我功过相抵,我问心无愧!」
女儿醒了,趴在虞晚怀中高声哭着喊娘亲,她跪坐在屋内,看着天边的月光将自己照亮,才回神慌忙去看怀里的稚子。
只是被吓狠了,并无大碍,孩子总是不记事,被哄一哄便又睡了。
可虞晚仍抱着孩子走出顾府,深夜推开了医馆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