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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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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很想问,想问他不应该很讨厌她才对吗,像她推演过得无数个假设一样,像她阅读过得无数个烂尾小说的结局一样,彼此你我殊途,互不打扰。

只是时瑜说不出口。

人真的很奇怪,好像长大后表达爱意的话总是谨言慎行,谨小慎微,将最真实的情绪包裹在尖锐与刻薄之中,而一些像尖刀一样扎进心口剥开鲜血淋漓的话语却坦荡而露骨。

就像四年前的夏天里那个闷热的雨夜,她顺风顺水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违心又刻薄,虚伪又自私,将他捧着的一颗真心一刀子凿碎,还不忘扔在地上践踏几脚。

许怀洲的眸光紧紧落在那张小脸,那抹珀色沾了点晶亮的水渍,里面潋滟的光影像是被切成无数碎片似的斑驳着,他几乎辨不出,辨不出她这会情绪如何。

许久,他薄唇微启,像是妥协般低声:「我也想过恨你,小鱼,」

那氤氲着无数情绪的漆眸愈发晦涩幽深,浓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男人的唇角艰难勾勒出半分自嘲的弧度,明明是笑着的,声音却很哑,「可是我再恨也是恨你不爱我,恨我自己没有站在你身边的资格。」

他说:「我等到你们开学那天,想着你回到伦敦,回到公寓,我们之间会不会还有转机。」

「我等了好久,你没有来。」

许怀洲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她,那时候奶奶突然生病花了很多钱,他连回国问她为什么分手的机票钱都是找朋友开了口。

他人生第一次坐头等舱,仅仅是因为时瑜那句没有缘由的分手,他一贯的理智和冷静一瞬间消散,无措之馀又买不到最早一班的航班机票,只馀下价格昂贵的头等舱。

隔着那扇小小的圆窗,窗外云层一簇一簇似波浪般起伏翻涌,群山间绵延不绝,隐约可见山顶覆盖着的白雪的纹路,被落日馀晖渡下金光。

他坐在带有私人屏幕的软椅中时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承认,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许怀洲想起被小鱼喊做外祖父的那个老人,金碧辉煌的西餐厅,人流涌动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的VIP奢华包厢里。

岁月在时柏聿的脸上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依旧能看出他年轻时俊雅深邃的面容,灰色定制西装包裹着他身上似尘封经年的醇酒般温雅稳重的气质,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掩藏的城府,外露的儒雅,俨然一副权力中心的上位者模样。

时柏聿递过来一张卡,脸上似探究又似警示:「小瑜那孩子跟着我们没吃过苦,被她妈妈宠着长大的,她从小心肠就软,小时候看见受伤的流浪狗想抱回家养着。」

「孩子,」他笑笑,嗓音温和,似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过多管教你们年轻人的事,小瑜还年轻,有些路总要走一遍才知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给你只是希望你能收下,不要亏待她。」

自卑是一种比思念还要苦愁深重的东西。

能把人的肩膀和脊背压弯。

那个再苦再累也咬着牙挺直脊背的青年,第一次打碎了一身傲骨,却不得不面对森然的露骨的现实,那种仿佛有什么很重的东西穿透他的脊椎,骨头缝里都浸了水的感觉,好像沉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而前不久,她知晓他的难处,主动提出放弃她准备很久期待很久的挪威旅行,又顾忌他的尊严,还要扯出一个论文写不完这种拙劣的藉口。

然后抱着他笑着说:「那里又冷又无聊,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啦。」

许怀洲都知道,时瑜无数次为他妥协,为他从城堡里走下来,生下来就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还要为他处处委屈。

*

那条横沟,再难再远,他都跨过去了。

许怀洲眸底翻涌而出的情绪紧绷成了一条直线,光影交错下的五官更加利落分明,长睫在眼睑下方投下阴鸷的暗影,他视线一瞬不瞬的全部落在她身上:「现在呢。」

男人语调低了几分,清润温凉的嗓音里藏着点细微又若有若无的颤音,暗流涌动的涟漪在他眼底蔓延开,他轻声:「现在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了吗。」

时瑜的耳朵仿佛被极低的电流轻轻戳过,扩开扰人的波纹。

好久好久,她说:「你很好,许怀洲。」

那张漂亮的小脸仿佛被头顶的灯光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时瑜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

你很好,许怀洲,是我不够好。

良久,她只是笑了下,那双杏眼清澈丶晶亮,微微弯翘出月牙的弧度:「为什么一定要把旧人留在新生活里。」

「我对你来说是旧人么。」

「嗯。」

或许是预料到她的回答,又或许是男人早就学会了将所有情绪藏于心中,他面色端得平静温和,他听着,只是无声笑了,很轻,眼底情绪却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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