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页)
「算算路程和时间,你也该是在那两三日间抵达通州。」应如是不由庆幸,倘若自己有所耽搁,只怕就要在通州与裴霁撞上,前有恶狼后有猛虎,他就算生出了三头六臂,也难以完成冯盈的委托了。
裴霁嗤笑了一声,倒没有出言讥讽,而是道:「我来晚一步,人证物证几乎被毁了个干净,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在孟家旧宅找到线索。」
应如是心念微动,道:「冯斋主留下的?」
「否则我怎会找上温莨?」裴霁继续道,「这厮虽迫于威胁赶来见我,却是冥顽不灵,又有杀妻灭子的恶行在前,与他多费口舌也是徒劳,索性将他杀了。」
应如是一早料定寸草堂不会善罢甘休,已做好了在千帆口与温莨交手的准备,彼时未能见面,他就猜到对方凶多吉少,这会儿听了裴霁的话,只余叹息。
「你杀死温莨的时候,我正好送别了冯老和宝儿。」他轻声道,「灭门之仇,背叛之恨,纵使有心无力,也难轻易释怀,而我察言观色,发现冯老并未谋算报复,想来知女莫若父,他是料到了这个结局。」
「那他知道冯盈隐瞒了什么吗?」
「依我之见,冯老实不知情,而以冯斋主的聪慧,她若希望至亲安度馀生,也不该告诉他们。」应如是道,「既然温莨不曾开口,你又是如何找上散花楼的?」
闻言,在旁静坐的陆归荑不由得屏息凝神,只听裴霁笑道:「温莨的确嘴硬,可他手底下总有骨头软的,我先拿到他的堂主令,再来个杀鸡儆猴,待整个寸草堂夷为平地,还愁听不到一两句真话吗?」
陆归荑顿觉一股寒意从脚下翻涌上来,她知道裴霁在敲打自己,若不能在期限内找回玲珑骨,散花楼的下场绝不会好过寸草堂。
应如是却道:「你在撒谎,温莨并非英雄豪杰,他贪财更贪生,连妻儿都可抛却,说明这件事在他心里的地位胜过一切,以其谨慎多疑之性,怎敢假手于人?我若没有猜错,你顶多查到东西被送去了乐州,至于送到何人手里,实无头绪。」
此言不啻惊雷,陆归荑虽也疑心过裴霁使诈,但当她亲耳听见应如是道破真相,仍是难免惊怒交加,若非理智尚存,险些忍不住动手。
裴霁浑然不将陆归荑的敌意放在眼里,他抚掌而笑,爽快承认道:「散花楼是乐州地界上最大的一条地头蛇,我要想尽快办成此事,必得拿捏其七寸,只是没想到歪打正着,就算我用话术使诈在先,散花楼也撇不清干系了。」
陆归荑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里,她正欲发作,肩头忽被轻拍了两下,应如是道:「不错,失物既然在散花楼内被找到,无论前因为何,都难逃追究。」
裴霁瞥了陆归荑一眼,又转头看向应如是,道:「该说的,我这边已是说完道尽,轮到你了。」
他的脾气向来不算好,能压着性子坐下来说完这番话,足见事情紧要,应如是心知肚明,自己若不能给出令其满意的回覆,今日休想善了。
「我不曾去过散花楼,其间种种也仅听得你们片面之言,你现在问我玲珑骨的去向,只能是一问三不知。」
不等裴霁动怒,应如是又道:「但你要想知道通闻斋灭门的隐情,我的确有些看法。」
「若是说寸草堂与沉船案劫贼勾结一事,我已经知晓了。」
「恕我不敢苟同。」应如是淡淡道,「在我看来,孟虎跟沉船案劫贼实为同伙,而那买通温莨屠灭通闻斋的幕后黑手,恐怕与前者并非同道中人。」
一语惊人,不仅裴霁变了脸色,陆归荑也觉愕然,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适才一番问答,应如是与裴霁合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个清楚,陆归荑旁听下来,心中已是明了不少,在她看来,冯盈八成是通过宋氏母子发现了沉船案劫贼的异动,而对方恰好与温莨沆瀣一气,这才为通闻斋招来了灭顶之灾。
裴霁眉头紧锁,道:「劫贼犯案之后,趁着消息尚未走漏,当地官府不及反应,连夜将贡品送出丹阳府以避搜查,通州虽与丹阳府距离较远,但其为物流集散重地,水陆交通极为便利,又有孟虎之妻宋氏作为接应,非常适合作为第一处转运点。」
应如是颔首道:「倘若料想不差,那接走宋氏母子之人并非孤身而来,其同伙彼时正在附近行动,通闻斋在通州城内耳目众多,若冯斋主察觉有异,定会着手一探究竟。」
二月十三,距案发已有五日,似冯盈这般靠情报吃饭的人,一旦让她窥见了贡品,必能看出其来历。
「你认为冯斋主的本领如何?」
裴霁道:「白手起家,能打拼出这样一番基业,自然是极好的。」
「那么,以其本领,又是在通州地界上,但凡冯斋主有心隐瞒,谁能断定她已然洞悉实情?谁会仅凭臆测贸然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