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1页)
裴霁笑里藏刀地道:「截至今日案发之时,知道本官与任庄主有约的人独她一个,她不敢撒谎,未必不敢藉机行事。」
这话说得歹毒,暗指程素商有谋害任天祈之嫌,她的脸色几乎要由红转青,咬牙切齿地道:「姓裴的,你仗着自己穿了身官皮就来诬蔑我,景州可不是……」
水夫人一惊,急忙喝道:「住口!」
当年的腥风血雨仍然历历在目,本朝得国不正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尤其是近几年来,朝野局势愈发风谲云诡,好在景州毗邻西陲,算得上天高皇帝远,任天祈在世时淡权避祸,更不准门人四处惹事,而今他遇害身亡,卧云山庄更要多加小心,即便对裴霁的行事作风甚为恼怒,也不可当他的面说出这些话来。
被水夫人厉声截断了话,程素商登时清醒过来,自己有没有假传话,裴霁心里该是明白的,他故意以此激她,为的是打压她的气势,再逼水夫人出面打圆场,如此一来,她二人就落入下风,有理变没理,更不好诘问于他。
跪在地上的十九大气不敢出,李义见水夫人脸色发白,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小女子性莽口直,一时出言无状,裴大人胸怀宽广,何必与她计较?」
说着扯回正题,他扬了扬手里的验尸记录,道:「裴大人,您初判认为任庄主死于寅时之前,又提到丑时失约一事,难道……他在那个时候,就已出事了?」
裴霁瞥他一眼,道:「不无可能。」
验尸结果与证人供词对得严丝合缝,任天祈的死亡时间基本明确,遇害地点也就呼之欲出了。
程素商到底是心有不甘,她愤恨地瞪着裴霁,道:「你跟师父的鞋底有同一种苔痕,说明你们昨晚都去过塘边,你却说不曾见到他,焉知不是贼喊捉贼?」
李义欲言又止,却听裴霁道:「本官若是凶手,不会留下这样显眼的破绽,任庄主的尸身上也不可能仅有左胸这一处新伤,何况刀口平直,皮肉未绽,这不仅是死后造成的,还是从正面贯穿过去的。」
昨日他跟任天祈交过手,李义亲眼目睹,程素商也知情,裴霁的武功确实高强,但姜是老的辣,既然在九十八招分出了胜负,就不可能一击得手。
第六十七章
程素商无言以对,水夫人却听出了裴霁的言下之意,试探着道:「裴大人的意思是,外子当时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可他功体特殊,刀枪难破罡气,尸身上也没有毒发的症状,这……」
「这就是本案最关键的疑点!」裴霁斩钉截铁地道,「只要找出任庄主的真实死因,便不难抓到真凶!」
水夫人闭了下眼,问道:「裴大人是想复验?」
「不错!」
「肉眼难见之伤,复验又当如何?」
「先洗罨,再剖尸!」
屋里霎时一静,李义惊得向后连退两步,十九瞪圆了眼睛,连手里捧着的鞋子掉在地上也未觉,程素商更是睚眦欲裂,恨不能一剑捅进那张让她恼恨的嘴里。
水夫人没有立时回答,任天祈是她前半生的恩师,亦是她后半生的夫君,而今他落得这般下场,若连尸身也不能完整,等她百年归世,又该如何去见他呢?
她低声问道:「倘若剖尸验内,有几成把握找出真相?」
裴霁回想着应如是说过的话,道:「六成吧,可要是不剖,顶多三成。」
又是一阵静默,水夫人忽然道:「妾身今年四十有三了,却与外子共度了三十载岁月,七年师徒,二十三年夫妻,都知道白头偕老不过美好愿景,可永离之日来得这样快,还是以这种方式,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裴霁并非心软之人,听了这话也觉得不是滋味,可在怜悯之馀,又有寒意渐生,因为他从这平静如水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暗流,那是仇恨在无声疾涌。
果不其然,水夫人继续道:「既是别无他法,那就依裴大人说的去做,只要能够缉凶报仇,妾身便是下了黄泉也有颜面去见亡夫,可若是……裴大人,外子是卧云山庄的天柱地维,他倒下了,若不能报仇雪恨,只怕弟子们咽不下这口气,妾身体弱无能,或可在短时间内约束门人,却难以长久镇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