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页)
「她今日睡着,前几天却是清醒过的。」岳怜青道,「上月望前,城外小河村里有一家绣坊招人……」
他常在小河村一带走动,跟这间绣坊的坊主和几个绣娘都相熟,乡民也算是淳朴良善,于是介绍了幽草去做工,她不会说话认字,但针线活儿不错,能找到这样的营生很是合适,唯一的顾虑是距离颇远,每日卯出酉归,甚为辛苦。
「案发当日,幽草跟往常一样出了门,以她的脚程估算,卯时四刻将将出城,从城门附近到散花楼又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再算上移花接木所需时间,怎么想也太过仓促,绝无可能做到不留破绽。」
因此,幽草八成是在无忧巷外不远处遇袭的。
「彼时天光未明,她胆量也小,应是走大路,我绘制了附近几条主道,让她指明方向,结果与我所料无差。」
岳怜青从怀里取出一张图纸,柳玉娘定睛看去,发现那条被墨笔着重勾勒的路线正是自己来时的道路,其中烧饼摊的位置更被圈了出来。
「幽草在巷口买了一个素饼,老板娘还送了一碗热汤,她坐在棚下吃完才走。」岳怜青的手指轻点桌面,「还没到拐角,她忽感头重脚轻,紧接着便人事不省了。」
柳玉娘也从这条路上走过,知道岳怜青所说的拐角离烧饼摊不远,幽草若在那里昏倒,摊主夫妇没道理看不见。
「那天早上,阿姊回来时在这儿买了二十个烧饼,夫妇俩与她有过寒暄,却只字不提此事。」岳怜青缓缓道,「案发后,那对夫妇就不再出摊了。」
一股寒意陡然窜上了柳玉娘的后背。
日防夜防,谁能防得住身边人呢?
「幽草知道的就这么多,剩下的请恕我们有心无力了。」岳怜青将图纸交到柳玉娘手上,「天无绝人之路,那位裴大人固然心狠手辣,但其首要目的是寻回失物而非赶尽杀绝,幕后黑手可以祸水东引,散花楼……未必不能如法炮制。」
最后半句话说得极轻,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柳玉娘的心头上,她下意识去看岳怜青,这少年已将头颅低垂,再不开口了。
一块饼多个人或许不够分,可眼前若有一个坑,掉下去的人越多,爬上来的机会就越大。
柳玉娘撑着油纸伞,如来时那样步履匆匆地走出了无忧巷。
后晌已过,阴沉天色倒是有了些微明亮,恰似柳玉娘此时的心情。
她顶着郎中的身份,没有径直回去,而是去城里几家有名的药房转了转,直到将空掉的药箱重新填满,确定暗处无人窥伺,这才回到散花楼。
柳玉娘懂得一些岐黄之术,可她今日乔装为郎中,并非只图方便。
往日里,散花楼内满是衣香鬓影,再不济也弥漫着酒香和茶香,如今却只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虞红英拥被倚在榻上,素面披发,形容憔悴,好似在这短短几天里老了十岁,听见房门被人敲响,她道:「进来。」
恢复本来面目的柳玉娘推门而入,身上犹带几分潮气,想是刚洗漱了一番。
「大姐,药已按照你给的方子抓回来了,稍后我去亲自盯着煎药。」
柳玉娘在虞红英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你这老毛病许久未犯了,此番突然发作,实在令我忧心,还是请个好大夫来看看吧。」
人是五谷百病身,就算武林高手也不能免俗,虞红英本就有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后来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又积累下一身暗伤,要不是这几年养尊处优,只怕身体早已垮了。
「不妨事,照方子抓药吃上几日便好了。」虞红英摆了摆手,「你可有打听到小妹的消息?」
听她提到陆归荑,柳玉娘俏脸生寒,须知此番天降横祸,虞红英虽然受惊动怒,但还撑得住,直至发现陆归荑不告而别,弓弦这才绷断,当晚便旧疾复发了。
「我再三追问小妹的去向,岳怜青一概推说不知,嘴比蚌壳更严,应对起来比鱼儿还滑溜。」柳玉娘道,「她认的这个弟弟,我是一向不放在眼里的,今日总算知道了人可不貌相,也难怪大姐你有心招揽他。」
「能替小妹管好无忧巷,六年来不生事端,本就不是一般少年郎能做到的事情。」虞红英脸上竟无怒色,「若非如此,小妹也不能安心离开了。」
柳玉娘唯有叹气。
「你肯夸赞他,看来此行并非一无所获。」虞红英盘膝而坐,「幽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