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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掌心又传来痛意,应如是低声道:「弟子一刻不敢忘。」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时光逆流四载,好似回到了那个夜晚,满身血水的李元空跪在藏经楼静室内,不知僧点亮一盏油灯,道:「是你杀了陛下吗?」
他低下头,喃喃道:「弟子不敢。」
不知僧又问:「那你知道刺客是谁吗?」
李元空从寝殿追至宫外河边,未能扒下刺客的面具,遂道:「弟子不知。」
不知僧让他抬头,那张脸上有伤也有血,唯独没有眼泪和憎恨,于是长叹一声,问道:「那么,陛下死了,你会为之而喜吗?」
李元空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奇长古怪,人也形销骨立,他道:「弟子不能。」
那时的灯火就如现在一般昏暗,在微风中摇曳不定。
不知僧半阖着眼,苍老的脸庞上骤然浮现青红变幻之色,看得应如是心中一紧,忙要起身,却被按住了手背,安抚般轻拍两下。
「你本是装好人,却要做好人,一如你取中此名,为师让你去『观』,而你混淆了看作与当作之别。」不知僧摇头叹息,「痴儿,你还分得清自己是谁么?」
亭中一时寂静无声,正当不知僧稍感失望之际,面前的人抬起头来,沉声道:「师父说了『人非片面,善恶同心』,那么应如是也好丶李元空也罢,都是弟子。」
「好,你这四年是长进了。」不知僧笑道,「那你可领会为师当初的用意了?」
应如是徐徐吐出一口气,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若说为恶,莫有人能越过窃国虐民的姜定坤,可他夺来了这天下,却不能长治久安,不知僧那时便明白了,危楼再高,终有倾覆之日。
于是,他要准备一条后路,倘使天命注定邪不胜正,那就偷天换日。
白衣太岁任天祈本该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可他心太大,也没几年活头了。
因此,李元空得变成应如是,要做好人,走阳关道,学会为人处世,一步步扬名立威,引得愚民顺服,连逆党也交付信任,从中笼络势力,而后以翠微亭取代护生剑,一言九鼎,一呼百应。
「你做得很好。」不知僧望着自己的弟子,「或许你本该是一个好人。」
「正如裴霁也像是一个坏人?」应如是扯了下嘴角,「您何时对他起疑心?」
应如是一向会察言观色,通过裴霁的神情,不难推断那四个据点都与他相善。
不知僧道:「这些年,他做得很好,就是操之过急了。」
从献上《三尸经》到灭门一清宫,不知僧对裴霁的怀疑已去大半,让其给李元空做副手,几年下来无有差错,更是安定不少,但在裴霁接掌无咎刀后,虽是对他遵从如往,野心亦难按捺。
旁的不说,先前裴霁上京复命,言谈间提及应如是,分明重逢相认,却在他面前故作无知,足见其心生异想。
座下弟子是狼是犬,不知僧心下了然,从前看破未说破,而今大劫将至,即便裴霁与逆党无关,不也要趁机剪除他的部分羽翼,让他知晓没了自己这个师父,前路只会举步维艰,本意是敲打,孰料钓出了大鱼。
山风片刻不停,应如是的心里也似破了个洞,有风声在胸中回荡。
毕竟是四年未见,不知僧还有许多话想与他说,却在这时,远处突有尖啸声传来,一道火光冲上云霄,在漆黑夜幕里轰然炸开,是与先前差不多的烟花,但已换为红色,映得那滚滚乌云如同血海翻涌。
见此,不知僧略一挑眉,带着几分赞叹道:「十大门派的高手炼化成尸,竟是拿他不下,看来你师弟从前都藏拙了。」
应如是按住腰侧伤疤,道:「弟子险些命丧其手,《三尸经》的确玄妙无方。」
「但以他练功的年岁,也只能到这一步了。」不知僧将那纸经文卷起,掌中无端冒出白烟,纸张寸寸化灰,手指一松,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