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页)
他态度温和,声音也轻柔,十九却像是见了披着人皮的恶鬼,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好在没有叫出声来,浑身抖似筛糠,不知是听进去了话,还是被吓傻了。
应如是见状也不逼迫他,伸手将翻倒的凳子摆回原位,又将那些碎瓷片归置到不碍事的角落里,随后一掀衣摆,在桌边坐下了。
见他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十九才敢把哽在喉间那股冷气吞下去,忽地想起与人扭打时的怪异之处,喃喃道:「刚才……是你救了我?」
应如是颔首,歉然道:「来晚一步,让你受苦了。」
第七十二章
心中猜想得到印证,十九的神情却变得更加复杂,虽说相识不过三日,但他与这位李兄一见如故,危急时刻承蒙援手,他本应道谢,可这一个「谢」字在眼下实在说不出口,以至于纠结犹豫了许久,才磕磕绊绊地问道:「你的眼睛……」
应如是摇头道:「我虽受伤,但不曾目盲,先前利用了你的善心,万分抱歉。」
十九在问出那句话时,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可他没想到应如是会坦言相告,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继续问下去:「我娘的玉钗,是被你拿走了?」
应如是道:「是,我本想在你发现前将其放回,却不想……罢了,不告而取是为贼,又连累你受苦,是我之过。」
「贼偷了东西,不会想着还回来……」十九怔怔地看着他,「李兄,为什么?」
不等应如是回答,他又倒退一步,捂着隐隐作痛的肋下,哽咽道:「我一介小民,有何值得你图谋的?还是说你意不在我,一开始就冲着我家老爷来的?」
见他摇摇欲坠,应如是脚下一动,一只凳子便无声移去,十九甫一瘫软,正好坐在了凳面上,屋里一时静默,唯有粗重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下来。
等十九缓过这口气,应如是才道:「任庄主遇害一事,我已知道了,可我既没有杀人,也不曾帮凶,因为……今早寅时四刻,你下榻出门,我就一路跟着你。」
十九愕然,来不及发问,便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沉声道:「姜瑗之子十九,我是为你来的。」
是那枚在药铺门外见过的玉蝉,十九对它的印象很深,也因此对应如是增添了几分信任与好感,故而一眼就认了出来。
旋即,他陡然惊醒,脱口道:「你怎会知道我娘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应如是反问道:「有关令堂的事,你知道多少?」
十九一愣,从他记事起就跟娘亲相依为命,不曾有哪个亲戚登门拜访,更遑论人情照拂,只知道娘亲姓姜,单名一个「瑗」字,至于父母两家的实情近况,都被娘亲带进了棺材里。
「这只玉蝉雕成于二十年前,出自景州玉雕名家姜氏少主姜珩之手,令堂是他姊妹。」不等十九追问,应如是便道,「姜氏已没,家破人亡,过去十七年了。」
有关姜家的旧事,应如是原本没想过与十九细说,毕竟这少年对上一辈的恩怨一无所知,而今也生活得很好,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从十九被凶手挑中成为凶案证人的那一刻,他就深陷在这个泥潭里,应如是不觉得巧合,十九身上必有值得被凶手算计之处,只是他还没有发现,其本人怕也不自知。
「……不久前,我受人所托护送一对爷孙远避风波,因此与一伙亡命徒结了仇怨,又在机缘巧合下得到这只玉蝉,遂起追查之心,一路辗转至此。」
一念及此,应如是把调查姜丶赵两家的过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只暂且隐去了裴霁和白虎玉佩的部分,十九听罢,整个人呆若木鸡,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十七年过去,留下来的不过是些蛛丝马迹,而你身为姜瑗之子,是我能找到的最后一条线索,经过一番打听,得知你那日会去徐记药铺取货,我便提早过去等着,也算赶了巧,我为你解围,你救我一次,还将我带进了火宅。」
虽然对欺骗赤子心存不忍,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应如是垂下眼,继续道:「我去过荒废多年的姜家祖宅,认定那鸠占鹊巢的赵家人是死于仇杀而非贼祸,在景州这个地方,能办到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而你身为姜瑗之子,又在令堂去世后被任庄主夫妇带入火宅抚养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