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页)
书房原本被秦榛的专业书占据着,如今却已经空荡,他还依稀记得有几本秦榛特别宝贝,据说是绝版的。
刚淘来的那段时间,他总见秦榛捧着读,以至于现在都能想起他漂亮的眼睛,像是盛了碎星一般,清澈而明亮。
纸箱最上层放着两个游戏手柄,江季声拿起其中一个握在手里,已经有些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买回家的,只能记得秦榛打游戏一直很烂,为此还被他调笑过好多次。
那时候他总说秦榛看着一脸聪明相,怎么玩游戏不是卡关就是掉血,刚开始他还会教,到后来烦得不肯再玩了,手柄也从此搁置。
当时江季声就想,其实只要秦榛撒娇示弱,或许他还是会答应继续的。
直到现在他似乎才明白,游戏从来都不是秦榛想玩,而是秦榛以为他喜欢,所以才陪他,尽管会被嫌弃,尽管会被骂菜。
得到如此迁就,而他却从未有一刻放弃过自我,从未体谅过对方的感受,更遑论委曲求全。
江季声来到卧室,发现这里空得更甚。
衣橱大敞,所有衣服也是被堆叠在了纸箱里。他和秦榛的穿衣风格不太相同,他因出席会议的需要而常穿正装,但秦榛偏爱有设计感的休闲风。
所以他一眼就能辨别其中哪些是属于自己的,也由此发现,秦榛连秋冬的衣物都没带走。
他心中突然升起很不好的预感。
墨绿色的绸面掩在衣服堆里只露出一角,江季声伸手拽出,五脏六腑瞬间像是从高处坠落,滞空后是碎痛。
手心捧着的那条领带,花纹光泽依旧,他却觉得不及打在秦榛颈间时好看了。
「为什么……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那是参加工作后他送给秦榛的第一份礼物,当时秦榛还边读研边做助教,而这条领带大概能抵半年的工资。
虽然收到礼物时秦榛埋怨他太破费,但脸上的欣喜却骗不了人。
此后江季声只在一些重大场合见秦榛打过,也包括带他回家丶却被父母赶出门的那天。
他以为自己忘了,可为何时至今日还能想起那晚,秦榛慌慌摘下被茶水泼湿的领带,不管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污垢。
那还是他第一次见秦榛哭得那么无助,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抽噎着问,如果不被阿声的家人喜欢要怎么办呢?是他把秦榛抱在怀里,对他说没关系,你不需要被很多人喜欢,有我喜欢你就够了。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明明做过承诺的。
是他保证会永远喜欢他。
可为什么听的人没有忘,说过的人却不记得了呢。
房间太空旷,走在地板的脚步都有回音,江季声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厅,孑立的影子仿佛幽灵。
至此,许多地方已不用再看,而他还是紧接着走向了阳台。
冷风随拉开的玻璃门倒灌,秦榛珍爱异常的花草都因疏于管理而枯黄,他将自己曾扔进花盆的菸头捡出,看见旁边有几片失水干瘪的多肉叶子。
他之前听助理说起过多肉的习性,大概是扦插叶片就能移栽,但盆里这些错过了时机,就算栽到土里,也已无法挽回。
薄暮时分,蔼蔼晖光将他背后的影子扯长,透过玻璃斜落在沙发角落。
脚踝被猫咬过的伤口犹在,他目光在脚边留滞片刻,沿着被黑影覆盖的区域向前看,望见尽头一抹白。
他抬腿走过去,弯下腰,看清是一个纸团,在光洁的地面显得很突兀。
捡起打开,顶部印着市立医院精神卫生中心的标识,然后是秦榛的名字和年龄,中间列举了许多他看不懂的症状。
最下方的一行却如淬了毒的利刃,缓慢扎入皮肉,疼痛内外联动作用,逼迫他恍惚了几下,扶着沙发才没倒下去。
「诊断意见……中度抑郁丶焦虑……建议经颅磁刺激治疗(TMS)……」
暮色渐渐黯淡,手慢慢垂下,他在原地伫立了许久许久。
门开时温吟知还维持着拍打的动作,看见江季声脸色灰败,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有门铃。」江季声睨他一眼,转身往里走去。
「等等!」他耐着急躁喊住他,「我现在到处联系不上秦榛了,你能打通他电话吗?」
江季声没回身,垂头掏出手机拨号,按开免提,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