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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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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首的皇甫嵩并不奇怪以傅燮惯来谨慎的脾性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抬手朝着朱儁指了指,说道:「有劳公伟将最后一段念给他们听。」

朱儁应声。

他重新展开了布帛,念道:「信中说——昔年小叔游于门次,遇贼寇所劫,阳方正投鼠忌器,不敢捉拿,独祖父云,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小叔遭贼寇所杀,却得京师清平,祖父不悔。」()

「今我处敌营,不惧皇甫将军不能慧眼识人,明晓战机,独惧将军恐置我于险境,不敢妄动,故以祖父之言留于绢帛之上——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

「昔时如此,今亦如此,望将军明鉴。」

在布帛的末尾正是「乔琰拜上」四字。

朱儁看见这两段的时候已觉大为震撼,如今字字句句念出,更觉这写下此言之人,实在是当世奇人。

她话中提到之事,正是当年阳球督办的京师绑架案。

乔玄乔公祖以一句「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葬送了自己幼子的性命,却让京城之中再无盗匪胆敢靠着绑架达官贵人之子,在犯法后安然脱身,此事早在多年前就已成京中美谈。

这名为乔琰的乔公之孙,竟以如今的情形自比,请皇甫嵩千万莫要顾忌「他」的安危,只管剿灭国贼黄巾。

如此之言,绝非是意图作伪诱骗他们出城的黄巾能说的出来的。

而一想到他们离开京师之时,乔玄已然病入膏肓,只怕活不过上半年了,这对他后继有人的惊叹里又不免多了几分无奈。

朱儁的神情尚未回复平静,皇甫嵩已然应声拔剑而起,「一幼童尚且敢行此事,为国除敌,我等如何能畏首畏尾,贻误战机!孟德,请代我执笔一封交与此人,约定进攻时机。」

曹操应了声「唯」,却在笔墨送上之时,陡然意识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

乔玄与他为忘年之交,他自然清楚对方家中有哪些人。

这乔玄之子乔羽并无儿子啊?

乔琰此名,分明是他给女儿取的!

这不是乔公祖的孙儿,而是他的孙女!

第17章017

曹操想到这里不觉在书信的开头晕染开了一点墨迹。

但他旋即又想,到底是乔公祖的孙子还是孙女,在黄巾汹汹来袭的势头面前,显然并不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还是打退这个势头,维护汉室正统。

有汉一朝,对女子的限制并没有后世那么大。

汉多承秦制,秦刻石中有一条很有意思的律法叫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也便是说如果丈夫移情别处,妻子将他杀死,并不触犯法律。

汉虽未严格循例执行,但在这种女子可为户主,参与社会生产活动的环境下,除了共有九位皇太后临朝称制之外,士族女子的政治修养也大多不低,甚至间接参与政治活动的情况也不少见。

曹操与乔羽鲜少碰面,但乔玄此人心气义烈他素来深知,他的孙女会做出这等潜伏敌营之中,图谋反击黄巾之事的决断,好像也并不奇怪。

不能小看女子啊……

「孟德在想何事?」皇甫嵩留意到了曹操的迟疑,出声问道。

乔琰既然并未坦言身份,曹操自觉自己也没这个替她说出来的必要,只是说道:「我在想,若非乔公为我张目,我难见许子将,得到那个评价,今乔公病笃,我不在京中已是憾事,现在得知他的孙儿正在黄巾营中,也不能全然只知那句——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

时人多重信义,曹操这话说的诚然没什么毛病。

皇甫嵩摸着长髯,应道:「孟德所言不错,取乱军之斗得胜,身在军中的乔氏子却难保不受波及,若我方得胜却令其不慎丧命,我有何颜面回返洛阳去见乔公祖?」

他环视了周遭一圈,想着是否应当给乔琰再送去个能护卫她安全的,田彦一听这话,连忙说道:「先生的安全不必担心,我田氏先前募得陈留壮士典韦,现正护卫于先生身边。典韦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有他在,等闲人甚至不能靠近先生。」

皇甫嵩认真地问询了两句典韦的握力臂力几何,从田彦口中得知的数据让他判断出这的确是个少见的勇士,加之乔琰在信中也提及,她有东阿程立在侧,两人若有计谋疏漏之处也能彼此互补,料来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这才放下了心来。

田彦被几位将军盯着,几乎要被这几人久经战场丶身居高位的气场给压得喘不过气来,直到揣上那封约定了信号与时间的信件,乘着吊篮重新回到了城下,又借着夜色的遮掩回到营地之内,他方觉得自己有了如释重负之感。

后背沁出的冷汗被风一吹,更有几分寒意。

汉末所处的小冰河时期,注定了此时虽已至四月,依然算不上春意和暖。

「跟我来。」他忽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忽然从他身侧传来。

他循声望去,正见程立掣着一盏蒙了黑布的风灯朝着他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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