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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虹贯日(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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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是半夜剧痛激醒,怀钰强支身躯踉跄起身,哑声轻唤:“红竹……”方触壶柄欲得一口茶水润喉,怀钰骤然双眸一黑,颓然倒地。

殿外值夜二人闻得异响,急趋入殿,红竹疾步近圆桌,半扶起怀钰,焦声唤道:“主子。”

但见怀钰唇若覆霜,双颊却似浸着胭红,红竹急忙抬手触探怀钰额温,烫意落入掌心。

凌翠见状,“我这就去太医署。”话音未落已旋身疾步朝外奔去。

更深漏静,今夜当值之人并非章太医。

“云太医,快瞧瞧娘娘这是怎么了?”凌翠引着云怀川入殿,红竹已将怀钰安放于床榻。

这云怀川本是宋靖窈的心腹,昔日宋靖窈有何病痛,皆是由他亲奉汤药,照理宋靖窈走后,宋辑宁断不会容他留存,可偏生这人能力了得,尤擅以虎狼之剂起沉疴,少有失手,宫内再寻不出第二人。

趁云怀川探脉之际,凌翠急忙往兰台而去,宋辑宁箭创未愈,她本是不敢搅扰的,可她知晓怀钰在宋辑宁心中的分量。

“凌姑姑?你夤夜至此所为何来?”邹荣拦住她去路。

凌翠满脸焦灼,慌道:“烦请邹公公速速回禀陛下罢,淑妃娘娘玉体违和,骤然昏厥!章太医今夜不当值,奴婢只得先请了云太医去。”

凌翠与邹荣算是自幼随侍于宋辑宁的身侧,虽少有见得怀钰,对宋辑宁对怀钰的心思,他们二人是一清二楚。

邹荣额角沁汗,战战兢兢叩启殿门,玉砖寒意自膝下漫遍全身,伏地叩首,“陛下恕罪,奴才有要事需禀。”自入宫当差,这般夤夜惊扰圣寝还是头一遭,不知陛下被吵醒是否会盛怒。

宋辑宁眠浅,冷声:“何事?”

邹荣胆战心惊的回禀:“凌姑姑说,淑妃娘娘晕倒了,已传了云太医前去。”

宋辑宁遽然起身,也不顾会不会扯裂伤口,下榻顺手取过外袍披上,便急往倾瑶台赶去。

若非为他挡下那剑伤了经络,那些时日痛彻髓海时饮食俱废,辗转无寐间形销骨立,她身子或许不会差至此地步罢?

原以为好生将养,便会渐渐好起来,加之近日朝务繁忙,以至他近日少有注意她身子状况,是他无用,是他对不住她,他忽略她,是他该死。

闻得动静,倾瑶台已烛火全亮,一众内侍宫人皆起了身,秦嬷嬷前去盛了热水与冰水,皆是云怀川吩咐,所需要用到的。

“阿钰如何?”宋辑宁着夜露疾步入殿,气势威严,眸光冷冷扫过云怀川。

“微臣叩见陛下。”云怀川当即撩袍跪地。

恭敬回禀:“淑妃娘娘脉极细极软,须重手推筋按骨始得,甚则暂伏而不见,然微臣实是不知,娘娘伤在何处。”他也没那个胆子,敢私自查看……

宋辑宁怔忡,伤在何处,她身子上的伤,实是多,“已过去好些年,为何还会有伤痛?”

云怀川回禀:“气血瘀滞,不通则痛,淑妃娘娘的脉象便是因此,即使伤口表面愈合,但瘀血未消,气血未复,痛极之下难免晕厥。”

宋辑宁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云怀川瞥视他的神情,观其容色,缓言道:“淑妃娘娘正气不足,气血亏虚,加之外邪乘虚而入,气血未得濡养,伤口失养,不荣则痛。”

气血未能周流腠理,伤口筋脉失于温煦,便似旱地之禾苗,久不得甘霖润泽,因而生痛。

云怀川所陈医理,与以往的太医所言相类,然其用药素以峻猛见长,宋辑宁虽认可他医术,心下终是悬悬,吩咐邹荣:“去传章太医入内。”

章太医自宫外疾驰入禁,少说亦需两时辰,不可能让怀钰一直这么昏睡着,宋辑宁终是阖目轻叹:“你且先行施治。”

知晓宋辑宁此举是为不信任,云怀川此刻只敢施针为怀钰镇痛,他是有法子根治怀钰的病症,可风险是极为大的,不知当不当禀明,还是待章太医诊看过后,再做决定罢。

近些时日未有见着怀钰病痛,秦嬷嬷与凌翠亦没有前来回禀怀钰有何症状,他原以为是喜讯,宋辑宁看着窗外月色,心绪难安,袖下十指紧攥,玉扳指硌得掌心生疼浑然不觉,内心深处那股难以言说的担忧,正透过这紧握的拳头,一点点地溢出来。

章太医久侍宫中,擅治心悸、胸痹诸症,尤善应对急症,于此总能精辨,施针用药向来得宜,可怀钰此病,多现于行伍戍卒之间,实非章太医惯常所见。

及至望闻问切毕,章太医额角已沁出细密冷汗,他不敢擅用虎狼之剂,况且宫中贵人,多以守疗为主,实是不敢冒大险,思忖再三,只得颤颤巍巍道:“微臣会为娘娘配得调和气血、活血化瘀的方剂,以针灸疏通经络、膻中诸穴行导气,陛下请安心。”

这老顽固,果然跟他如所料般畏首畏尾,为保自己性命,竟避重就轻不施治标之法,云怀川大喝:“不可!”

宋辑宁怒视,“放肆!”

云怀川被这声怒斥惊得恢复神智,急跪于地,他知晓宋辑宁因宋靖窈之事早早便想处死他,若非宋靖窈以命护他,他早已命丧黄泉。

素日受惯了太医院众人谄媚逢迎,此刻拖长声调讥讽道:“莫不是云太医有何,更好的良策?”章太医斜睨云怀川,在宫内,他的医术堪称翘楚,这初出茅庐的年轻太医竟敢当庭驳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难不成还将淑妃性命置于危险境地。

宋辑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徐行至章太医跟前,未及启唇,云怀川在一旁惶恐抬头,随即以额触地长揖不起,“陛下!章院判施针用药,无非治标不治本,微臣有更好的法子,可许淑妃娘娘,往后病痛尽清。”

且不言医者仁心,念及宋靖窈那日横剑自刎以死相逼之景,胸中又泛起锥心之痛,她拜托他,顾好淑妃性命,以待来日救她于火海之中。

宋辑宁闻言冷嗤一声,十载春秋流转,军中圣手皆束手无策,竟敢妄言良策,蓦然回眸,眸光如刃直刺其面,“你若当真能,朕或可饶恕云家罪责。”

是了,云怀川冒死言明,其中尚有旁的缘由,想救出牢狱中的家父,宋辑宁未有伤他性命,许是念及他尚存可用,旧案余波未平,家父实是被人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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