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赛马(第1页)
现已是深秋,天气愈发冷峻,入了夜更是寒气缠人,漫进骨髓,守城的门侯手在泥炉上烤了烤,抬起笼子灯看了眼漏刻上的时间,招呼几个士兵,开始收拾家伙什将要给城门落锁。
临近关门时间,城内的摊贩早已收摊回家,行人稀疏,路上空旷,安静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不多时一前一后,跑过两匹快马。
守城的几个士兵分成两排,一边四个,才站好准备推门,鼓楼便传来了闭城鼓号声。
得了令,随着口号声的响起,两扇城门一边四个人,合力将门缓缓推动,使了吃奶的力气,一寸又一寸,这门关了今日便能下值了。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阵马蹄疾驰声响起,才抬眼看去,就有一匹快马掠过眼前,钻着门缝出去了,还没开始骂娘,又一匹快马从眼前冲出去。
门侯和士兵均被逼得后撤退几步,待缓过神来,骂骂咧咧的声音陆续窜进风里。
出了城门,道路更加开阔,李昭微在前方一骑绝尘,身影在扬起的阵阵烟尘里变得模糊起来,卫景珩眼神专注地看着前面单薄的身影,高高束起的长发被颠得左右甩动,长袍被风灌满,飘扬在身后。
他轻皱眉头,使劲一夹马腹追上去。
卫景珩在北疆常年在马背上,骑得一手好马,来到城外少了掣肘,放开了跑,不多时便越过李昭微。
她侧头看去,月在他后面的地平线上,月华如昼,给他脸边缘晕开一层光晕,有一缕调皮的青丝粘在他嘴角,打破了他无暇的侧脸。
李昭微抿紧嘴角,转过身更加用力抽鞭,她也想赢过他,听说他在北疆被称呼为少将军,是让北狄人闻风丧胆的玉面罗刹,她倒要看看这将军会有多厉害。
夜幕广而深,一汪月这样挂在天边,俯瞰下去,是阡陌交通,桑田阵阵,田垄上是齐头并进的两匹马,两个马头凑得十分近,似乎一匹将越过一匹,另一匹又迅速追过。
李昭微和卫景珩两人不停地策马扬鞭,穿过田垄,穿过森林,路势一直向上,不知过了多久,两侧的密林骤然消失,前方露出一方开阔地带。
“停马!”李昭微和卫景珩同时爆呵出声,缰绳紧紧拽在手里,勒出红痕,向前冲刺的马匹突然间被勒住势头,收不住势头,马头往后倒仰,双蹄高高抬起,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逐渐平息。
李昭微在折腾中,本被颠松了的束发,此刻彻底散开,一头青丝洒落肩头。
马停了,李昭微和卫景珩两人相顾半晌无言,均惊魂未定,前方骤然开阔,是因为两人跑到一断崖处。
一轮明月此时离他们比方才近多了,远远挂在天边,大如斗,洒下一峡谷的银辉。
卫景珩率先下马,顺带走过去从李昭微手里接过缰绳,牵着两匹马到树下,将马系在树上。
待李昭微回过神来,想下马,眼前横过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掌,顺着往上瞧去,是卫景珩站在马边,微仰着头定定看着她:“我扶恩公下马。”
闻言,李昭微眉毛一挑,俯身握着他的手,翻身下马。
落地还未站稳,卫景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的手总是这么冰么。”
她站稳,抬手将散在身旁的长发归拢到身后,在身后松松挽了个结,只剩下几缕碎发粘在额鬓,李昭微少见地没有呛他,认真道:“毕竟是难见奇毒,常道春尽毕生所学只能勉强保住心脉。”
“所以你这毒之能是空中秘毒,江湖医圣不一定能解。”
“你查他了?”李昭微越过他,走到崖边低头看去。
悬崖下是光滑峭壁,偶有几棵老树凭空长出,再往下是一汪安静到深潭,月光洒在上面,波光粼粼,仿若银镜。
“吃了你们的药,让守墨小小查阅了一番罢了。”卫景珩跟在她身后,亦走上前探身一看。
“我相信你和常道春无冤无仇,你莫要将他在京城的消息泄露出去。”
“不至于。”
“说吧,你今晚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你考虑得怎么样?你真的不试着跟随靖王么?”
“你自己就很信服他么?”李昭微直起身子,挑眼看去。
“这不重要,你也看到了,皇帝子嗣凋敝,可选的不过左右两人,太子你可愿意?”
李昭微不答话,转了话头继续道:“一直传闻先皇属意宁王,他当年和圣上当真斗得你死我活?”
“何故有此一问?”他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
“除了靖王,太子,还能有‘清君侧’,并非只有两者可选。”
卫景珩听言,转身去看她,在月光下,她脸色更加苍白,眼神却清亮无双。
“我们并无此意。”
“看出来了,只是稍感意外,想必当年宁王也不曾和圣上争过吧,圣上只是在和自己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