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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几乎熟透(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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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雪被赵盈儿气的不轻,胸口堵着一口浊气,十分不畅快。回东厢房的路上,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腮帮子鼓起来,两只脚像砍刀一样一下一下跺在地上。这是她发泄情绪的惯用手段,还是爹爹教的。

小的时候,她总有各种异想天开的想法要去实践。比如骑在马上松开缰绳学鸟儿飞翔。可爹爹总是喝止,对她说这不可行。照雪不信,总认为试都没试就说不行,这是懦夫。爹爹一把将她从马背上抱下,她气得大哭不肯回家。爹爹就教她跺脚走路,把大地想象成讨厌的人,踩一脚气就消了。

她试了试,因太用劲脚底震得发麻,将心里的气全震了出来。踩了几步觉得新奇,便记不起为什么生气了。

照雪想在见到魏明真前,把不好的情绪踩在地上,不带回去。

踩着踩着,沿着一条小石子路,来到大片假山环绕的后园。照雪抬眼,雅致的圆拱门一个接一个,通往幽处。她转身看看身后,记不清来路,于是带着一点好奇穿过层层拱门。

视野忽然开阔,前面是一处鬼斧神工自然造就的野池塘。不见残荷,只剩一些被北风吹折的枯枝。对岸围着四五个刚过她肩的小丫鬟,指着一处嚷叫,像冬日的麻雀。

忽然,不知从哪个拐角钻出来一人,举着约莫一丈长的竹竿,神采奕奕地跑过来。丫头们像见到食的小鸡仔,争先恐后围上去。

照雪觉着那人身影眼熟,直到他朝照雪方向,将长竿一头戳入水中,才对上那人的正脸。

好巧不巧,举竹竿的人也抬起眼。

四目相接,居然是魏明真。

原来是在帮小丫头们打捞吹挂在枯枝上的巾帕。

魏明真错愕一瞬,朝她腼腆一笑。被围着的少年人意气风发,眉眼笑意肆意张扬。

照雪恍惚想起初见时的他,话并不多,一身落寞。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动机刻意接近她,一路走来却默默相伴,处处体贴,甚至生死相托。

虽还是不知他为何接近,可眼下照雪只看到他满身赤诚,这叫她如何再生戒心,揣测他满心算计或是十恶不赦。

冬日残阳将金辉洒下,照亮了魏明真的半边脸。照雪定睛一瞧,发现他只用左手持竿,才猛然想起为了救她,伤口不久前又撕裂了。

他换掉了原先沾上血迹的衣服,照雪一时才忘记这回事,在心里懊恼起来。当初为了暂时留住他,草率成亲。数日以来,魏明真对她照顾有加,她不知不觉以娘子身份自居,心安理得蒙受他对娘子的关怀,自己竟连他血淋淋的伤口也不曾关注到。

照雪大步朝他走过去,步子轻快。

魏明真本想抄个近路去寻照雪,不曾想被一群稚子绊住脚,于是热心地帮他们打捞帕子。刚找来竹竿准备尽快了了此事寻人,好巧撞上了。

看着她疾步走来,心事重重的模样,魏明真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竿子再往前伸一些便能够到巾帕,却够不到他想要的温存。昨日长夜实在难熬,棉衾冷如铁。这些时日以来,他早已习惯娘子睡在身侧。等她沉沉睡去,魏明真满心的欢喜悄悄在黑暗中蔓延开,轻轻翻动僵硬身体,伸臂将人圈住,缓缓搂紧。

每当这时,他的身心都会被巨大的喜悦胀满。细腻温热的触感,真真切切告诉他这并非幻梦。

她真的成了他的娘子了。

一旦尝过片刻温存,魏明真再也忍受不了一夜身畔空空。照雪是他魏明真的娘子。

竹竿脱手落入水中,竟朝着更深更远处漂行一段距离,在水面上荡漾出一排微波。

帕子差一点就够到了!

一个脸冻得通红的小丫鬟,见状嚎啕大哭。

照雪走到小丫鬟面前,蹲下身子替她擦去眼泪,温声细语安抚着。

魏明真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纵身跌进水池中。溅起的水打湿了照雪的裙边和手背,冰冷刺骨。

照雪惊得直喊魏明真的名字,紧张地看着水面。巨大的水花逐渐消融,水面上咕噜咕噜冒出一阵气泡,直至平息。

人被水吞掉了。

心被一只巨手紧紧掐住。已经失去了爹爹,照雪不想再失去他。

大步上前,目光遁入水中,照雪在思考自己下水救人有几分把握。这时,她忽然看见水下浮上来一团天水蓝,一颗被水浸湿的脑袋冒出来。魏明真站起来,只勉强露出头,朝她咧嘴笑,一排皓齿反射着点点微光。

照雪恼了,见他拿性命攸关的事逗自己玩,心底无名火蹭蹭往上冒。

旁边的几个小丫头见他无事,纷纷鼓掌欢呼,闹着要魏明真快些拾来手帕。

魏明真凫水而去,探出一只手,将帕子攥于手中,迅速折返游回岸上。衣物贴着皮肉,显出流畅的线条。周身挂满枯枝烂叶,稀里哗啦爬出水面。

小丫头们笑着闹着为他捡走叶子和树枝,奈何丫头太矮,魏明真又故意嚷着腰疼肩膀疼不肯弯腰。凑到照雪面前,轻轻垂下头,求她拾走发间的枯枝。

“娘子,你快帮我看看捡干净没有。”一边说,一边用两条胳膊挟住照雪的腰,懒洋洋靠在她的肩上沉重的身体压过去。

湿冷刺骨,照雪觉得身上压着一块冰,恼火地推开他,后退几步。

冰块锲而不舍贴过来,像被施舍过一只肉包的狗,只差摇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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