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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寒冬(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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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钧拽着他,喊了声:“爸。”

小时候的记忆李惟钧已经记不起来什么了,这些年脑海里偶尔会闪回自己被人追着跑的画面,不过他从没在意过,也以为那只是梦。

一阵冷寂过后,李承良点了根烟,盯着地面,“我想着等你高中毕了业再说的……是我害了你。”

太阳穴突突跳着,脑袋很乱,像是要裂开,李惟钧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跪在他面前,沉声说:“你养我长大,就是我亲爸。”

他扶起李惟钧,拍拍他膝盖上的土,“捡到你的时候你浑身都是伤,我报了警,但你醒过来之后什么都忘了,身上也没线索,我就养了你。你还有自己的亲生父母,该去找找他们,认祖归宗,没准儿就能接着去当飞行员了。”

李惟钧无力地摇了下头,眼神迷茫,“我没想过要走。”

能往哪里走呢?他还没有十八岁啊。

中国这么大,该怎么找?李承良给了他一条命,一块块25公斤的玻璃已经压弯了他的背脊,他省吃俭用养他长大,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李惟钧低下头,眼睛突然很酸涩,闭了闭眼,脸颊落下两道热热的泪,“爸,我一辈子都是你儿子,以后我在你身边给你养老。当不了兵我还可以干别的,无论干什么,我一定会混出名堂。”

“那你亲生父母呢,没准他们也在找你。”

“我不知道,爸,等我有能力了会去找的。”

定选失败后,李惟钧收起了所有不甘和落寞,把全部心思都放在高考上,再回到学校,拿起试卷,他甚至隐隐有些庆幸。

庆幸是姜至的认真在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帮了他一把,庆幸是那点无人知晓的感情救了自己一次,命运或许早已暗示了他的招飞结局,所以派来姜至暗中帮他,让他不要荒废学业,好好做题。

好在他没有落下太多试卷,做题时手也不生,再一次模考过后,原来的位置还是他的。

就这样,高中剩下的每天都在刷题背书中度过,三个月后,高考如约而至。

考试前,很多学生都回家了,李承良也本想到市里订个宾馆,考前照顾照顾李惟钧,但班主任说这两天学校食堂的饭都是校长找营养师搭配的,而且在学校有校车接送,还是在学校比较方便,就没过来,两个人通了次电话,电话里,李承良说:“我找厂里人借一辆车,等你考完去接你,顺便把行李都拉回家。”

“坐公交也行,你都多少年没开过车了。”

“没事,我驾龄二十年呢,车开得贼溜,而且我跟他们说好了,咱们快点回家找个好饭店,吃顿好的。”

李惟钧说:“行,就去吃火锅吧,你一直想吃的那个店。”

李承良说:“没问题!敞开肚皮,想喝酒就喝,反正也十八了,正好试试你的量是多少,心里有点数,省的后面大学毕业上了班之后被灌。”

李惟钧笑笑,“离我上班还早呢。”

“说快也快,一眨眼的事。”李承良说:“不耽误时间了,再去多看看书吧,等你考完试咱俩必须庆祝庆祝!”

“行,那我在我们宿舍楼下等着你,爸。”

2013年6月8号,高考结束。

很奇怪,每到高考结束,在盛夏到来之前,清潭必变一次天。

考完英语,明晃晃的日光被乌云挡住,湛蓝的天色一下变成了土黄色,看来要下大雨了。

夏季的清潭很少刮大风,李惟钧走出考场,闻到空气里湿漉漉的泥土味,阴风怒号,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还能感觉到细小的沙尘颗粒,风声中夹杂着复位桌椅的声音,这是高中阶段最后一次复位桌椅了,也是所有人最后一次整整齐齐坐到教室里上班会课了。

窦维没来学校,李惟钧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他在沸反盈天的教室里独自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掏出钢笔,信纸,信封,准备写一封构思了许久的信。

他在开头顶格写下“姜至:”。

然而,却卡壳了。

每一句话他在无数个深夜反复推敲过无数次,可真到了落笔到纸上这瞬间,都忘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手心也在冒汗,高考答题手都没有抖过,现在却紧张得握不住笔,越看越觉得“姜至”这两个字写得有点丑。

信纸被揉成皱巴巴得一团扔进书包,他又抽出一张新的,缓了缓神,重新写“姜至:”。

之前预想好的话还是忘了,李惟钧只能遵从本心,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然后小心翼翼把两张信纸折起来,放进信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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