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小（第2页）

然而阿波的父亲竟然真的停下手来，回头瞪着李天泽瞪了一会那条破旧潮湿的鞭子沾了几星暗红的，鲜艳的血。阿波父亲的上衣全是汗，左手擦了擦额头，右手握着鞭子，瞪着李天泽向他走过来。

“你他妈又是谁家的？这么大胆？”

李天泽第一次硬碰外人怎么可能不慌，但他仍然顽强地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向后退了一步。阿波的父亲狠狠的编了一下地板，扬起了一阵尘土，接着回头继续走向阿波，重重的抽了下去，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李天泽咬紧牙关，回头寻找樟脑丸一一才发现他早跑了。他的目光还是在人群中逗留了一会，可是旁边的人都往后退去，李天泽好奇的回过头，一张通红的流着汗的脸瞪着他一动不动。

“你还他妈站在这里干嘛？”

李天泽心中一惊。

“给我滚。”李天泽的左肩被用力的推了一下，接着他向后摔进了人群中，阿波的父亲指着他，大喊道：“快给老子滚！”接着又用力的推了他一下，没有人群的保护他瞬间就摔在了地上。出去在抬头时一群村民望着自己把我的父亲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还不忘扔出一句嘲讽：

“就一个智障还他妈敢妨碍老子做事。”

中午的十一点半，李天泽也灰头土脸的，回到家耳边仍然回荡着阿波的惨叫声。他背后的衣服被擦破了几个洞，腿上全是泥沙，头发乱糟糟的。

当太阳要走下山头，点燃山体的轮廓，让整个天空变得通红的时候，樟脑丸忽然活了似的，给他发消息了。阿波一直被打到下午两点多，并不是因为被打到昏厥，而是因为他的父亲实在抽不动了。之后买家来收平板没收下还大骂他们不讲信用，所以自然也没卖出去，没有得到回收的钱。

李天泽很想回避，放下这件事情。因为他其实也是一个懦弱的人。于是他马虎的回答了几句后便邀请他进入“天成工作室”，樟脑丸当然爽快的答应了。陈皓轩于是又建了一个大群，将几个人都拉进了群聊。可惜的是，陈皓轩了解完阿波的情况后将他拒之门外，因为他并没有达到工作室的要求一一至少有一台能用的电子设备，可以用于更新视频，玩游戏。

快到月底了，李天泽握着手机，穿着一只拖鞋光着脚，站在外婆的小院里，小院里落满了稻花和空气的清新，远处传来几声小孩的欢叫与鸟叫，现在是今年第1次收割稻谷的时候，所以田间仍然尘土飞扬，风从远处吹来，不知道何处的蒲公英，又要远帆起航。太阳照耀着屋舍，如同平日一般朴实无华。李天泽深知自己已经适应这里了，没有一点其他理由。手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抬起来一看，听樟脑丸说阿波那边又出事情了。李天泽心中已经顾不上，顾不上一只光着的脚，将手机塞进贴身的口袋，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阿波家门后有一处小河，水流很湍急；李天泽刚到，就发现有个人在水池里拼命的挣扎，但是又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是寻找动作没有维持多久，水里面的那个人就开始奋力的挣扎。但是水的流速实在太快了，并且还有一块什么白色的东西，反正应该很锋利，划破了水底人的脸，但那个人仍然顾不上这一点，因为水平面还在升高，使他的呼吸都困难了不少。而岸边只有一个哭泣吼叫的中年妇女跪倒在污水遍布的岸上，双手拍着大腿。李天泽环绕四周没有发现樟脑丸的身影。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救人要紧。可是还没有下水，他就险些滑倒，他心中的懦弱促使他阻止了前进的步伐，他蹲在岸边，心中的恐惧始终没有让他迈出下一步。

他开始无动于衷的望着那个在水里挣扎的人，大声喊道：“救命啊，有人掉进水里了！”可是身边根本没有人回复他，也根本没有人理他。李天泽只能看着水中那个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瘦，越来越小。最后水还是没过了他的头顶，不知道被冲到哪个天涯海角去了。这么下来看，人估计也九死一生了。

李天泽最后只能孤独的离开。回头刚刚走了两步，越讲越觉得水里的人觉得很眼熟，但是一时记不起到底是谁。本来还想去找阿波的，但是看见他家的房门紧闭，才灰心的离开了。

中午吃过午饭，外婆在屋里同几个同村的老人家，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李天泽视而不见，进屋写作业去了。匆匆的抄了半页左右的样子，就听见外婆在门外叫唤自己。出去后，几个老人家同时望着李天泽其中一个紫色衣服的婆婆问道：“那个外号叫阿波的人，你认识吗？”李天泽点点头，接着外婆说道：“听那些消息灵通的村民说，他是因为被打而想不开跑到那个废水池那边跳河，不知道被冲到哪儿去了。”

李天泽不想管这些他认为苍白无力的事情，就算结果无论如何也难以改变了。他现在才慢慢意识到，原来今天上午在水里奋力挣扎的人就是阿波。想不开为什么他一定要自寻死路。原以为张老王还不知道，一问才知道，他早就知道了，阿波也向他坦白过，他会这么干。但是樟脑丸给出的原因仿佛要更真实一些：原因是因为他爸怒气冲冲的教训了阿波一顿，想了想还是不解气，于是直接将平板扔进了河里，阿波的所有快乐估计都在那块平板里面了。所以他为了那些快乐奋力的追上去，直接跳进了河里，平板没捞上来自己也没了。总而言之，李天泽同年第一次经历死亡，他总是以一种平静的心理应付过去，尽管他很同情阿波，但是他就是接受不了死亡真正降临在他的面前。

那是李天泽留在乡下的最后一周四处，都是打捞阿波尸体的工作人员以及各路蹭热度的记者。李天泽这时候留意了新闻，上面确实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新闻里说阿波跳河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脚打滑，甚至有一些网上的声音说到阿波是因为贪玩跳进河里被冲走的。而没有人怀疑凶神恶煞的阿波父亲，知道阿波他的结果，但还是没有阻拦的阿波母亲。

以后的每一天，李天泽都似乎换了个地方生活。搜救队的仪器在五六点钟的时候就开始了鸣叫，总能将睡梦中的李天泽准确吵醒。但是打捞进行了三四天，也没有捞着什么结果。最后工作人员走了，大部分记者也走了。这个事情也逐渐冷淡下来。最后有几个喜欢去水库游泳的孩子，在离这里五六千米的水库里发现了阿波的尸体。

第二天就要回去了，李天泽横竖睡不着觉，手机玩着也不得劲，望着天花板发呆，将被子踢到一边，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作为枕头枕着头。他回想了一下这半个月似乎在整个暑假中格外的美好。这半个月里，“天成镇”越来越好，他拍摄的两条vlog的视频也得到了不小的回馈，粉丝数量涨到了三十二个，视频的播放量和点赞量也有所提升，他的剪辑技术也进步了不少，得到了陈皓轩的肯定。所以总结这半个月，不止收获了欢乐，也对他的理想再次迈出了一步。

第二天终于还是来临了，本来他想去找樟脑丸道别的发现樟脑丸不在。听其他人说是去城里的书店买教材预习下学期的内容了。本来还想再去阿波家看一下，结果发现阿波家十分冷清，房门窗户紧锁，里边也没什么动静，荒废了一样。李天泽想到乡下人估计也不会用高尚的哲学来形容死亡，最多也只能以“白席”这一种通俗朴素的方式来纪念一个远去的人。直到结果的李天泽加上昨晚没有怎么睡觉，有些无精打采。中午吃过饭，李天泽大概清点了一下东西，本来想将外婆给他的魅族16留在外婆这里，但是外婆执意要李天泽带走，告诉他只要控制好时间，他的父母就无话可说了。然后还往李天泽的包里塞了一大堆饼干和糖果和花生，让他没事的时候可以拿出来解解馋。

午后两点左右的样子，外婆发动三轮车。李天泽将魅族16放进书包，将小米5放入口袋。因为没有网络，所以没拿出来玩。一直看着沿路的风景如同时间迅速的在前路出现，又迅速的在身后消失似的。李天泽同时也看见了这一段平凡仓促的日子里，也体会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生活。早上吹着空调边看着手机边写着作业，下午痛快的与同伴玩耍，晚上戴着耳机走过微风轻拂的田间小路。而在城市中，很难得到如此舒心的瞬间。

终于进了市区熟悉的街道，显现出来嘈杂的声音，四处传来鱼腥味以及汽车尾气的味道。在李天泽的四处环绕。外婆将李天泽送到他的小区门口，最后操着苍老的背影，骑着三轮车离开了。

回到了家，李天泽还没有脱好鞋，母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进了厕所，父亲房间的门关着，李天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事，于是走到房间将小米5放好，就听见了一阵开门声，父亲走了出来，一只手提着酒杯，一只手指着李天泽走到了他的门前。

“交出来，快点！你以为老子是弱智啊？”

李天泽当然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但是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将外婆送给他的这台手机拿出来了，就算是自己留着用也好，不能总是收到父母无理的管理。母亲一从厕所出来就大叫一声，然后指着李天泽的包说道：“就在他的包里。”

父亲也不多废话，冲上去直接就开抢，李天泽奋力的抵抗父亲，干脆就直接抓着他的头发一拳。打向李天泽的肚子，李天泽感觉到一阵剧痛，一松手他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呜呜打滚。父亲想抢包时，李天泽用尽全力将保压在身下，父亲抢不过一脚踹李天泽的头，李天泽撞上一旁的椅子腿，力气被抽干了似的不动了。母亲就在一旁呐喊助威：“打的好继续打，打死最好！”

李天泽之后挣扎了几下，没用。包被父亲一把抓了过去，连带子都断了。父亲粗鲁地将其拉开，链子又掉了下来。他家外婆给李天泽准备的饼干，一包一包扔在地上，接着抬脚一包一包的踩碎；那些糖果要不就揭开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实在吃不下了就全部揭开丢进垃圾桶，反正就是不能让李天泽吃到甜头；李天泽辛苦完成的作业被父亲直接撕毁，他为数不多的笔也被父亲掰断；手机被他压在了最底下，但是父亲还是将其找了出来，接着他拉着李天泽，将他从自己的房间里拉出来，李天泽正想起身反抗父亲一拳捶在他的脸上，李天泽倒在地上仍然反抗，母亲就在一边奋力呐喊，并示意将手机给她。

“快点把手机给我，我要拿去卖了。”

“卖你个屁，万一被他买回来了呢！”

李天泽还想起身反抗，父亲干脆一脚踩着他的头，李天泽就这样动弹不得了。最后他只能无助的看着外婆送他的手机，被父亲用力的一甩，“彭！”的一声，手机碎成了几大块，李天泽隐约看见了，屏幕已经完全裂开了，摄像模组被摔了出来，屏幕排线也估计断了，连边框也被摔变形了。

母亲走上前去看了几下后就一直对着手机的残骸大喊：“凭什么不让我拿去卖了，你凭什么！李天泽我要打死你！你这个老不死的死人，明天我就把你抓进去，你还敢偷我东西，我弄死你个死婆，啊。。。”

事情的结局是父亲心满意足的喝完一瓶酒，将酒瓶也摔碎，接着用力的把门关上，回房间睡觉；母亲一直对着手机怒吼，并且一直在咒骂李天泽以及李天泽的外婆，各种难听的脏话粗口轮番上阵，李天泽一直躺在地上，过了几分钟才慢慢的站起来，他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过了几分钟才缓过来，母亲这时候已经披头散发的离开了，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包，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