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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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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医生为我做了一些常规的体征检查,询问我是否有哪里疼痛、不适,我如实相告:“有点反胃。”虞百禁拿起遥控器换台。“其他的呢?”医生追问,“视力,听力,呼吸道这些?”我说:“别的没了。”

他的眼神有点古怪。梁不韪也是。从刚才开始,整个病房的氛围都不太寻常。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忽大忽小,态度忽冷忽热,只有虞百禁是如故的稳定,愉悦,自得其乐。

他看起来状态不错。身体素质本就超常,没什么皮外伤,醒得也比我早,或许已经从梁不韪口中得知过事情的原委,所以,只剩我还蒙在鼓里。

他把电视调成静音。我问医生:“他怎么样?他被人下过药,不确定是镇静剂还是肌松剂之类的……有没有做系统检查?药物几个小时才能代谢掉?”医生没响。护士过来给我拔吊瓶的针头,玻璃和不锈钢制品碰撞出孱弱的轻响。

须臾之后,医生才说:“他左耳突聋……也叫突发性、爆震性耳聋,被诊断出鼓膜变形和内耳振荡……离爆炸点太近导致的。”

我说,什么?医生和梁不韪互看一眼,护士取下吊瓶,低头收拾针具。梁不韪说:“他左耳聋了。”

我跳下床,撞开护士,冲进病房里自带的厕所,跪在马桶边吐了。

我二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腹中空空,吐出来的除了刚喝下去的水就是胃液,烧得心口灼痛,像是有人把我连根拔起,硬生生拽回十九岁时那场杀戮。

原来我从来都没赢过,跳进水里也不会得救,想从命运手中捍卫点儿什么,都要被它夺走一只耳朵。

眼前一阵阵昏黑,我听见屋外的骚动,撩起衣服擦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感受到有人在接近,我躲开他的手,缩进马桶和墙角的夹缝里,可就算周身都被堵死,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发抖。

虞百禁蹲在我身前,身后是不知该不该介入的医生和护士,还有欲言又止的梁不韪。我抖到快说不成话,问他:“是我害的吗……?”

“不是。”

他理所当然地,“离炸弹那么近,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不……”

“只有左耳听不到,右耳还是完好的,不耽误听你说话。”

他口吻轻松,像在诉说一件身外之事,甚至和我开起玩笑,“宝贝别嫌弃我,婚还没结呢,这下真的没人要了……”

“是我……反应不够快……没……保护好你……”

我像一台出了故障的机器,每一处部件都错乱失调,唯独神经线路还在通电,只要拔掉电源,我就会分崩离析,沦为一摊再也无法复原的死物,他却蹲在那里看了我很久、很久,才叫了我一声:“宝贝。

“把手给我。”

我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语言组织能力,五感被封闭,知觉像是生了一层隔膜,没办法顺畅的接收和输出,只听虞百禁说:“像上次那样……在仓库的时候。让我抱抱你,握住你的手就不会抖了,试试看?”

他侧了侧脸,对门外的人笑道:“大家先出去一下,好吗?给我们留点儿隐私。”又对梁不韪说,“今天也不早了,梁先生请回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来照顾他,实在不行再叫医生。嗯,没问题的。拜托把门关好,谢了!”

杂乱的人影渐次退却。狭小的房间静谧如初。他陪我坐在湿漉漉的瓷砖地面上,握起我的手,指腹抹去手背上针孔渗出的血珠,理解不了我,也理解不了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切实的痛苦。

我握紧他的手。

“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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