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页)
我没料到话锋会忽然转向我。“你开心就好。”这是她的事。我也不是她真正的亲人,哪怕是,我也无权替她定夺。唯独有一点,“段问书不行。”
我捏紧了温热的茶杯,“只有他不行。就算你想和他结婚,我也会阻止你。”
“怎么阻止?”
“在你婚礼上枪杀他。”虞百禁说,“你不是喜欢万圣节舞会上那件带血的婚纱?就穿那一身,跟我们出去玩儿。抢银行,睡大街,绑架别人,深夜偷偷溜进动物园,把笼子里的动物全放出来。都行。”
她笑得直耸肩。
“哥。”
“我没事。”
见我许久不响,她关切地探身向前,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迟钝地回她,“我还在适应。”在缓慢地接受和消化,超出我的认知范畴却又真切发生在眼前的现实,绑架,照片,逃婚,小岛,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我想问你……”
“‘绑架’我,囚禁我的人?”
容晚晴说:“是我爸爸。”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八岁的容晚晴问自己的家庭教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原文出自明代作者凌蒙初的《初刻拍案惊奇》,它的本意是,只要保住了事物的根基,遭受一时的挫折也无伤大体。”
老师语调温柔,细致地为她讲解,“可以引申为,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要时刻谨记,我们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哦。”
她点点头。“那,青山和柴有什么关系?”
老师一怔,有些愕然,“因为树都种在山上呀。你看,树被砍光了,只要留着树根,来年春天还是能生出新芽,但没了这座山,树要长到哪里去呢?”
“所以,把山留住……是为了能继续砍山上的树,拿来烧柴吗?”
她才八岁,却已经上了好几年的体态和礼仪课,牢记着长辈的称谓,行礼的步骤,大人的阶级,什么样的场合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她太灵敏、太聪慧了——近乎于一种缠身的诅咒,使她的余生都为这聪慧所累,无法再安然做父亲的女儿,丈夫的妻子和儿子的母亲,她是个完美的残次品。
“我懂了。谢谢老师。”
她握紧铅笔,在作业本上写下标准答案。
“可是这样……对山好不公平。”
“我从来没怀疑过爸爸是爱我的。怀疑别人的爱是一件很小气的事。更何况他对我并不吝啬,他为我提供了最优渥的物质条件,最雄厚的教育资本,让我念全球排名前几的学校,把我培养成一位合格的淑女,从绑匪手中救出我,让我平平安安长大,变成女人,家族的纽带,联姻的工具,能够孕育继承人的子宫……现在,到了我报答他的时候。
“我这才发现,我是那座山,而他想要的是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