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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遇(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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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少年身上有淡淡的松烟墨的气息,混合着春日山野的芬芳,让她一时恍惚。

玄衣少年看她一眼,眼角一怔,双手就毫无征兆的一松,李锦期落下来,痛叫一声,连带着一股风,幕篱皂纱被掀起,露出双含笑的狐狸眼。李锦期这才看清他的样貌。此刻,她脑海里竟突兀的浮现出一句:公子只应见画。

松风水月般的少年生得眉目俊俏,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顽皮。此刻正含笑望着她,目光清澈见底,翩翩佳公子,逸气凌青云。而他腕间缠着冰蚕丝编织的护腕,正是乌居商队常见的样式。

李锦期没起身,摔下的地方还有些痛,她不敢放松警惕,靠着树攥紧药篓,指间早已顺好萃了毒的银针,她紧盯着对方腰间错金弯刀﹣﹣吞口处七颗血髓珠暗合北斗,这般奢华的装饰倒真像走南闯北的豪商。

少年忽的一扬手,她苦寻半日的辛夷苞纷纷坠落。他蹲下身,摸摸下巴,颇有意味的看着她道"未到惊蛰强采药,药性带毒。"他一手撑在树干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缓缓道"就像你们昭唐人常说的……"刻意拖长的尾音裹着一点点异国的腔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李锦期视线被堵住,只能干瞪着他,手中针尖沾着的乌头汁悄然渗入树皮,这是她特意为防山贼淬的剧毒。

少年露出虎牙来,带着点危险的意味:“还是说……你想给什么人下毒吗?”

看她那怒瞪着自己的样子,他话锋一转,语调含笑:“哎呀?小娘子,你该不会是在怪我没有接住你吧?这可不能乱接的呀,我一个声誉清白的人,要是被谁看见了,那我以后还怎么娶亲呢?”李锦期仰头警惕看他,刚才摔下的地方隐隐作痛,她虽然吃亏,刚才没抓住时机先给他一针,只能故作柔弱样貌,眉宇间透出的却是万分机警,语气也冷冷:“公子说笑,不过是家姐感染风寒,家中寒素,无钱买药,这才来采些药材来应急,你怕是多想了。再说了,就是我要下毒,那你绝对是走不到这里的。”

两人言语皆有些犀利,架枪带棒的。对峙间,远处隐约传来采薇的呼喊。

少年忽然逼近,气息拂过她耳畔:"风寒入肺可拖不得。"说罢将个青玉药瓶塞进她袖中。

李锦期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商时序看着面前的女子,头发可以看出之前是梳的好好的样子,现在有些凌乱,鬓间还被挂上了一只青色的苍耳子,发后挽着一支木簪,她的脸上未施粉黛,宛如豆蔻梢头,脸颊似乎是被冷的有些发红,却又因为红色而显得娇俏,那一身绿裙在颇旧的狐裘里露出衣角飘向寒风,仿佛山间精灵,令人一眼惊心。好,到真不像什么可疑人物。

可李锦期心中焦急,好一会不见他走开,她偷偷打量四周,寻找脱身的机会。

刚想起身一动,却被这玄衣少年一把捉住胳膊拽了回去,动弹不得。

“你……”少年正要正想要再次开口,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呼喊声:"公子!我们该启程了!"

李锦期紧盯着眼前的少年,趁他转头分神的瞬间,狠狠踩了他一脚。少年吃痛松手,她起身抓住地上的箩筐,转身就跑。慌乱间,不知是树枝还是什么被扯掉下来,落在地上。

春风拂过,玉兰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李锦期跑出一段距离,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少年站在原地,已经起身了,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没有要来追她的意思。

那一刻,她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不再回头,用尽力气向前跑。要是真被抓去见官了那她可就完了。

春风再过南山头,仿佛不再寒冷,这一刻,满山的玉兰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商时序盯了良久,直到商队的人再次催促,才捡起地上的东西,重新带好幕篱。

李锦期跑下山坡,直到看不见商队的影子才停下脚步。她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气,脸颊因为过快的奔跑而泛红发烫。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箩筐,里面的辛夷花早已经寥寥无几了。

她懊恼地跺了跺脚,却又忍不住想起方才的情景然后一拳打在树干上,李锦期心理怒然:若是能再见一次,她定要给这人一点苦头吃!

微微一整理后,李锦期准备重新去采摘辛夷花。她抬头望向商队离去的方向,只见山道上扬起一片尘土,商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方。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再次朝山上走去,采薇的身影已经裸露在山间了,想必是已经看见她了,李锦期赶紧动身去找采薇。

少年站在原地,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上面还残留着它主人的温度。回想起刚才,少女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叮咚作响。

"公子,该启程了。"随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少年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入怀中。他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少女离去的方向。山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仿佛她的气息依旧萦绕在鼻尖。

他策马前行,随从打着好奇问道:“公子,那是谁啊?”商时序瞥他一眼,将手里的东西打了个转,才缓缓回眸淡淡道:“一个采药贼罢了。”

待玄色身影消失在雾中,李锦期才放松警惕,她掏出那瓶药,细细观察,竟发现药瓶底部刻着四个乌居古字。她小心倒出些褐色药粉轻轻一嗅﹣﹣竟是价比黄金的雪山贝母。这种药物并不来自昭唐,而是生长在昭唐没有的雪山上,乌居国的人会常用,可也不对外流通,早些年有幸得到过一些,着实好用,但这般出手大方,想必不是一般商队,如此珍贵之物随手送人,难不成这药是假的还是已经坏了不能用了的?可这成色和味道又骗不了人,谁家冤大头出来走商,也不知道守好家财。

李锦期把药瓶小心翼翼收在自己钱袋里,既然给她了,那断然是没有在收回去的道理,采薇此时也正找过来,焦急又满是担忧的问道:“小姐,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呢!我们不是说好了不乱跑吗?”

李锦期重新背好药筐道:“无事,出了一点小意外,我们再去山南看看。”

采薇拉住她的手,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掏出一只银铃编制绳,道:“小姐,你还是带上吧,虽然采药不便,可毕竟也是奴婢的一点心意,山间杂草众多,要是不小心你不见了,我听着声音,还能找到你。”

李锦期知道定是自己刚才消失过久吓坏她了,就伸出手没有拒绝。采薇轻轻的给她带上,小心翼翼。

暮色把青石阶染成铁锈色时,李锦期背着竹篓转过山坳。虫在枯草间嘶鸣,惊得她腕间银铃叮咚作响——这是采薇去年中秋编的,特地去找人开过光,自己一直没舍得带,生怕不小心弄丢了吗,采薇还说是能驱瘴气,她可不信。不过是怕再次弄丢自己,愧疚于心而已。

李锦期看了看天,叫上采薇便下山去了。篓中新采的紫菀还沾着露,再过半月便是阿姐咳疾最重的时节,边走边在心中侥幸没被那少年捉去见官,今日诸事并不算顺利,可也勉强是抵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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