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第1页)
普宁市顶级的私人心理医疗机构,环境一如既往地静谧。
赵奇然结束了上一个来访者的咨询,翻开舒羯的治疗记录。她已经在这里做心理治疗两年了。
严重的PTSD和GAD让她很难信任其他医生,每次来都是固定的时间、固定的交谈方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情绪保持稳定。
“舒小姐,下午好。最近工作很忙?你有半个月没来了。”
舒羯在熟悉的位置坐下。摘下墨镜,淡淡道:“我什么时候都很忙。”
赵奇然翻开笔记本,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闲聊:“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我终于有件想做的事情了。”
赵奇然捕捉到她嘴角短暂的弧度,试探性地问:“那是什么让你感到开心,是事件本身吗?”
“不,是人。我认识了一个人。”
“哦?什么样的人?”
舒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露出一点不确定的神色。
“他是个男人。”她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男性,但他不同。”
“他有时候很强硬,我明明想装得更强硬的,可在他面前……总是失败。他有时候又很包容,好像能理解一切。像水一样。我说的话,就像丢进水里,被他温和地包裹起来。”
“我有点拿他没办法……又有点想靠近他。”
说到这里,舒羯忽然停下,眉头皱起,似乎有些懊恼。
赵奇然:“你指的靠近是什么?”
“他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写的剧本很好。”
“那个角色,我觉得跟我很相似。”
“怎么个相似法?”
舒羯喃喃自语着:“我爸爸小时候特别喜欢打扮我,爷爷奶奶也是,他们说,是为了弥补我没有母亲的遗憾。我一直不明白,把我打扮成公主,和没有母亲养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还是说,他们天生就觉得,一个母亲对待女儿的方式,就是要把她塑造成一个洋娃娃?”
“我小时候真的很喜欢穿公主裙,也喜欢洋娃娃。可看到他的剧本后,我突然开始怀疑……小时候的自己,真的喜欢这些吗?”
“有没有可能,我原来是一块没有颜色的橡皮泥,只是因为某些外界的人、事、物,才被上了颜色,被塑了形状?”
舒羯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亢奋的状态里,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突然一下子就有那么多想倾吐的话:“我到底是什么人呢,赵医生,我也不知道了。我也不确定了。我觉得我是因为我想要为自己寻找一个答案,所以才那么想要接近他,想要演那个角色,同时我又很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人让那样一个男人原创写了这个剧本?她对他很重要吗?”
“我现在内心很混乱。许姐,她不会理解我,当然我也不理解我自己。”
赵奇然轻轻点头,一步一步顺着脉络为舒羯理清思绪。
“从你的描述来看,这段时间你的情绪比以往更活跃,表达也比之前更加具体了。之前的你,更多是在叙述,而今天,你更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也更愿意去触碰那些过去让你抗拒的东西。”
舒羯在车上回味着赵奇然的话语,这是不是说明,她的病,已经有在变好的趋势了?
*
飞机陡然降落在附海——这座位于中国最南端的城市。
刚一下舱门,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海腥味扑面而来,寒风凌厉,舒羯下意识拢紧外套。
她原本以为南方的冬天不会太冷,但附海的湿寒比北方的风沙更难捱,像是能渗进骨头缝里,将人一点点冻透。
机场接机厅内,一群年轻人围成小圈,翘首以盼,目光时不时投向通道口,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某人充满期待。
“Leon真的拐了个明星来拍我们的戏?”一个穿着棕色羽绒服、眉眼深邃的混血男子问道。
“那可是舒羯!”唐钥亭眼睛一亮,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停留着几张微博营销号发的剧照和动图——古装剧里她一舞惊鸿,眉眼流转间风华绝代;现代剧中,她身着黑色作战服,单手举枪,眼神凌厉。哪怕画质不算清晰,可她的气质依然摄人。
“我和我妈一起追过她的剧,毫不夸张地说,中国每个年轻人都认识她。”
唐钥亭感叹:“虽然镜头拍得不怎么样,但她真的好迷人。”
周若来却不屑一顾:“漂亮有什么用?她能演好角色么?”
他对舒羯没兴趣,可这半个月来,身边人提起她的次数已经多到让他头疼。实在听得烦了,索性上国内社交媒体搜了一下这个名字——是个演过几部电视剧,热度很高的女演员。
他本着了解一下的心态点进去了几部作品的片段,但没看几分钟,就火速按下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