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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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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计春也是这样说的,柳乐无法,又问:「既然官司一时结不了,为何不能允家人先进去探视?便是立斩的大盗,若有亲人,尚能见一面。家夫不曾定罪,至多算个疑犯,却将他严密关押,隔绝亲人,于理于法不合。莫非已对他滥用了刑罚,怕人知晓?」

寺丞收起笑脸,指柳乐道:「你这小女子,休要胡言。计正辰一案重大,圣上也要过问的。倘有同党在外,借探视之机与案犯里应外合,销毁赃物证据,谁担干系?方大人断案自有条理,你且去候着,传家人时你再来。犯人衣食我们自会照管,不消乱疑。」

柳乐冷笑说:「堂堂大理寺,这么多查案官员,连个里应外合都防不了?实在不放心,会面时请大人在场监视总可以吧,若我们是窝家丶同党,正好一网打尽。」

寺丞亦冷冷答道:「人多乃是由于事多,每日少说十馀个状子递进来,都丢下不理,单为你们行方便?下官还有事情,请回吧。」说罢走去别处,闭门不出了。

柳乐干生气了一会儿,转身慢慢回家。

以后她每日都来,几位寺丞都见过了,几人都是一样声口,无非推脱之语,而那位真正主事的方大人却是神出鬼没,无论如何设法,总也见不着他一面,得不着一句准话。就连送饭一事,虽眼看着是送进去了,却如雪花落水,无声无息,让人通不得一点儿头绪。一家人无可奈何,每天垂头丧气。

事情过去好几天,还没搞清楚究竟是何名堂,饶是性子再好的人,也不免焦躁,况且柳乐本有几分性急,虽然知道无益,忍不住就要和那些当差的起争执。

这天,她带的饭食是一盒酥油鲍螺。这种点心是拿乳酪做的,最是一样美味的吃食。那些讲究吃喝的富贵闲人们,舌头上尝过了咸的鲜的酸的辣的,最后偏就想这甜而不腻丶厚而不重的东西收尾——放入嘴中一忽儿就融了,只留甜香满口,再酽酽地喝一碗茶,当真赛过神仙。

但牢狱却又是最不能讲究的一个地方,任你先前过得是怎样穷精极雅,只要关进来不得自由,眼前见的便只有石墙铁栅,身下卧的只有土炕破席,鼻里闻的是屎尿汗臭,口中吃的当然也只能是相配的粗糙食物。若是穷人,家中赊些陈烂的米面丶再挖几棵野菜做了送来,和他平日的饭食倒也差不太多;家境好的,能吃上米饭丶包子,甚或有鱼有肉,可他原先在家吃用的,还要好上十倍,他习不习惯?——不惯着不惯着也就惯了,只求能填饱肚皮。谁家里会为他口腹享受,送酥油鲍螺这种宴席上端出来的精致点心?

门口两个牢子打开食盒,果然先笑起来,一人拿手夹了一个,一口送入肚中,舔着嘴唇道:「香甜是香甜,未免不够实惠。」

柳乐由他们取笑,只作是耳旁风。

等牢子送进东西出来,她便问:「可是送到计正辰手中,他说什么没有?」

牢子像往常一般答覆几个字:「送到了,无话。」

「他没说一个字?」

「咦,」牢子瞅着她笑道,「想是今日专门费工夫做了这些来,指望他说一句:『告诉我的娘子,待我出去,一定好好报答她。』」

柳乐一张脸铁青:「他从来不吃牛乳羊乳,看到家里送这样东西,定有话要问,可知你们根本没送给他!他究竟在哪儿?东西又送哪里去了?」

那牢子见被说破,扯着嘴勉强笑了一笑,口里说:「我们又没要你送饭来,也没饿着他,吃什么不是一样?你不送,咱们还少一道麻烦。」

「如何不早说?」柳乐怒冲冲迈上一步,直逼到这两人面前。

旁边一位妇人瞧见,把柳乐拽到她身后,从中劝解说:「这两位大哥平日也是火热心肠,好与人结义的,就是嘴巴油,口里没正经惯了。你们也不看这位娘子是大家举止,腼腆脸嫩,哪能和对我们一般。你们把规矩和她明明白白说了就是,不然告到你们老爷那里去,难道咱们的青天大老爷还许你们消遣人?」

两人这才正告柳乐道:「大人已经吩咐了,这位计相公有罪无罪还不分明,又不得见亲友家人,须用心照看他衣食,不可出半点差池。每日饭菜都有人做了给他,吃得和大人们一样好,你送了东西进去,这些饭菜怎办?扔了可惜,不扔又没人敢吃——大人知道还要见怪。所以我们不曾送你的东西。上头还有令,若有消息传出去,凡与计相公说过话的都要严加查问,看谁口里走了风。除了大人指的一二人,我们哪个敢往他跟前去?所以带话也带不了。并非我们有意欺哄你,实是上头盯得紧。我们这差事没钱,事却大,何况一家几口的吃喝都系在身上,先前看娘子年小斯文,老着脸受了你的,这是我们不是;以后也不用拿东西来,计相公我们也帮不上,请娘子莫再为难我们。」

柳乐忖度这回二人说的是实话,虽被他们骗了几日,也没处诉,——两个小小狱卒若此,整个大理寺上下可知。他们假作漫不经心实则圆睁了眼目盯着计晨,说不定就连她自己的举动也被人留心着。计晨做了什么值得被如此猜忌?柳乐心中激愤,下定决心要弄明白,明知此处问不出,还是问了句:「哪位大人吩咐的?」

「这可不知道,是由我们顶头上司传下话来。这里除了犯人,全在我俩之上,哪个都是大人,我们只管遵令,别的不敢问,更不敢信口胡说。」

那妇人就把柳乐拉到一边。她也是来给人送饭的,两人打过照面,每回她总拿眼将柳乐左右打量,柳乐顾不上,没大理会。经这一场,算结识了,妇人自报家门说:「我姓张,夫家和娘家都姓张,我家中男子汉在里头关着。」她又把柳乐浑身上下细细看了一回,好奇地问,「这么说你也是来探你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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