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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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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我最恨你这点,”徐志怀握她的手突然很用力,苏青瑶有些叫不出的疼。“我们是夫妻,我需对你负责,你总不肯记。”

是的,是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嫖妓,不养歌女,也不娶姨太太,养她、护她,也管着她、干着她、统治着她,称职地扮演一个蛮不错的丈夫的角色。她也没差别,是个得体的妻子,不亲近、不疏远,大家都很客气地过日子,一年,两年,三年……然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就等老了,哐当一下,某方摔倒在地,爬不起来,另一方给他或她敛尸哭丧。

但现在仗打了快一周,租界人满为患,市区随时有爆发巷战的可能,头顶日日响着飞机的引擎声,他们没有十年、二十年可以熬了,真要死,现在黑暗里响两枪,他们便能一起被射死。

“我也恨你总那么小孩子气。”徐志怀补充。“开始是不听话的孩子气,现在是有事惹你不高兴,你不肯说,但又要在心里怨我很久的孩子气。”

“烦死了,徐志怀!”她发高烧,有点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我也讨厌你,这个人浑身上下哪一点,我都讨厌!”

“不许。”徐志怀飞快地说,夹着烟的那只手靠过来,指腹点住她的唇瓣。

苏青瑶哼了声,脸埋进毛茸茸的皮袄里。

路程还算近,车很快开到诊所,医生已穿好衣服等候。一栋洋房,楼下是接待病人的场所,楼上是医生与他太太的起居室。苏青瑶强打起精神,折腾了一个钟头,打了两支药,然后在楼下的病床睡了一夜,到天亮,退烧了。

她睡醒,见徐志怀坐在床畔的靠椅,身上盖着大衣,头倚着墙壁睡了一宿。

苏青瑶撑起身,手臂推了推他,把他叫醒。“我们回家吧。”

徐志怀应了声好。

他起身,叫医师过来确认无碍后,提起大衣。

出门,白雾蒙蒙。

万物与他们一同陷入墓碑前的寂静。

半空,飘着烧尽的纸灰,在一片银箔般寒冷的白里徐徐飞来,无数纯黑的余烬,雪那样纷纷而落。完了完了,商务印书馆烧完了,亚洲第一的东方图书馆也烧完了,三天三夜的大火,文字与文学一同被毁灭,人们在文明的废墟中迎来了除夕夜。

苏青瑶发过汗,身子舒坦许多。

她赶在除夕夜前,又一次清点储备粮。专供初一吃的蒸糕做了许多,喂完公馆上下十来张嘴,还有剩。

苏青瑶想托吴妈分一些出去给附近的难胞,又怕徐志怀不同意,毕竟打了这么些天,丝毫没有休战的意思,保不准哪天租界也没粮食可买。

她惶惶不安地去书房找到徐志怀,说了自己的想法,怕他反驳,还特意添了一句——这可是过年呢。徐志怀笑了下,说他没落魄到供不起家里的粮食,继而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说,对,这可是过年。苏青瑶也笑,没说话,出去了。

战火中的新年较之往常惨淡许多,一眨眼便惨淡地度过。

还在打,双方交火地点到了吴淞口,十几天过去,被困在租界的人们早已麻木,能过一天是一天。

简单用完饭,苏青瑶洗了澡,换上睡衣,去酒柜取一瓶红酒斟满。她长久没抽烟,有点犯瘾,但徐志怀不晓得她抽烟这档子事,在他眼里,她冰清玉洁,所以她也没处弄。

独酌几杯,她好似是拿酒瘾代烟瘾,有些忍不住,又去拿了一瓶。

苏青瑶披着貂皮袄,席地而坐,慢慢啜饮着。

徐志怀进屋,见她双颊微红,心有些痒。

他俯身,指尖撩了下她垂落的鬓发,才洗完澡,发尾略湿。

苏青瑶扬起脸,浅笑道:“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徐志怀心思并不在此处,敷衍地应了声。

他站着,居高临下地抬起手,指腹刮着她的面颊,转而又落到唇瓣,拨开,食指与中指一齐探入,压在嫣红的舌面搔着。

“怎么突然想起要喝酒?”徐志怀问。

苏青瑶躲开他在口腔作弄的手指,偏过头,眼神低着。“没什么,就是一下很想。不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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