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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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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条羊毛西裤的裤管略有些短,英式皮鞋上,两条锁边线下,露出一截黑袜。

徐志怀不答话,单膝跪下,两手捧住苏青瑶的脸,轻轻吻她微红的眼角。渐急的呼吸使得酒气熏上来,苏青瑶鼻翼发出一声细小的哼音,手臂摆了摆,想脱身,可又挣不开。仓促间,嘴唇似有若无地从他的唇上擦过,如同脚踝拴着丝线的鸟,自由地飞一段路后,便不能再往前飞,线被他拿捏在手里,一收一放,甜蜜并痛苦的滋味。

徐志怀见状,掌心撑着地板,坐下来,胳膊绕到后背,搂住她的细腰。苏青瑶俯身,额头抵在他的颈窝,又忍不住哼了哼,呜呜咽咽,小猫打喷嚏似的。男人忍不住笑了,大抵是觉得她可爱吧,愈发将她搂紧。

深夜,万籁俱寂,远处依旧能听见枪炮声。

这个城市还在打仗,而他们依偎在一处,好像除了彼此依靠全无办法。

苏青瑶听着丈夫的心跳,问:“志怀,如果上海守不住了,你预备怎么办?”

“去香港,”徐志怀仔细答,“我在香港还有几套房,万一沦陷,你先带小阿七坐渡轮去香港,住在那里,一些金条和银元你随身带在箱中,到香港后,也好有财物傍身。我处理完事,再带老师他们过来找你。老师他们会单独住一栋洋楼,我们还是在一起,假如时局有好转的可能,住在香港回来也比较方便。”

她随口问的,可他答得像仔细思考过千百遍。

“嗯,听你的。”苏青瑶阖眸,有些犯困。

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她躺在床上,身侧空空如也。

用完早餐,小阿七告诉她,先生有事出去了,另外,有一通电话打来,是个自称姓谭的小姐,问太太今天下午三时,有无空闲去租界入口的铁栅栏接她,并容许她在公馆内暂住几日。

苏青瑶听闻,半是惊半是疑。

战事进行了十余天,照理说谭碧应当早就进入租界避难。她的卢月楼离英属租界近,苏青瑶还以为她是躲进了公共租界区,可这突然打来的电话,真把她搞糊涂了。

虽一头雾水,但苏青瑶没有拒绝。

她准时抵达租界口,预备先把人接来,再与徐志怀商量。

“苏小姐!”谭碧喊。

她独自前来,手提一个行李箱,戴着一顶黑呢帽,大衣敞开,腰间系带随意挽作一个结,旗袍的高领护甲般紧包着她的脖子,猪肝色的绲边,布料印黑红郁金香,衣摆迎着寒风飘摇。

兀自矗立在愁云惨淡的人群中,她是最不像难民的难民。

谭碧亲亲热热地迎过来,挽住她的臂膀,肌肤依旧透着甜香。

她说,战事刚起来的时候,她给恩客们打电话,拜托他们派车,接她和她手底下的姑娘们进租界。有能耐的大多是人精,不愿在这节骨眼上冒风险,其中几个稍微有点良心,没白在她身上爽那么多回,派来了车,但只管送进租界,往后死活一律无能为力。

“呸!要紧关头,各个是软脚虾!骨头比鸡巴还软!”谭碧骂。

她手头的钱供自己一人活足够,做老本行也能过得挺滋润,但拖家带口,养着手下那帮姑娘,还要给租界的地痞流氓交保护费,花钱打点各方巡警,渐渐的,也全花光。

她带着姑娘在租界混了几日,勉强过完年,便遣散她们,叫她们去找曾经最要好的姘头,直接冲上门,撒泼上吊,谎称怀孕,什么都行,用尽手段也要赖上他们。

当初谁干的烂逼,如今谁还债,闹他个鸡飞狗跳!

至于谭碧自己,收拾好铺盖,提着唯一的箱子,穿过炸毁了的上海市,从公共租界一路搭便车来到这里。

“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苏青瑶叹息。

“因为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谭碧轻笑。“有人想要我的钱,有人想睡我的身子,但你,苏小姐,我什么也不能给,所以只能最后找。”

“没关系,我什么也不想要。”苏青瑶看着她,说。

第二十章理智与情感

“最怕的就是你这种无所求的人,搞得我心慌慌。”谭碧打趣。“苏小姐要是个男人,帮我这么大的忙,又没一点企图,我说什么也得以身相许。可惜,你是个女人,我也是个女人。”

苏青瑶顺着她的话头调侃:“我要是男人,面对谭小姐这般香艳的佳人,可做不到无欲无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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