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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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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有,在南京的四年、在昆明的七年,都曾出现过不错的异性。

她的理性也曾千百次地告诉她,她应当埋葬过去,去寻找一个新的人,开始全新的恋情,过全新的生活,而不是出于愧疚选择于锦铭,更不是再去想徐志怀。尤其是徐志怀。事实也确实如此。她不说,又有谁知道她的过去。昆明与上海一西一东,找个爱她的体贴的好男人,在大后方结婚、生子,至少不用在空袭时,跟腐烂的骷髅躺一个棺材,饿到急眼,满地抓田鼠炖汤喝……于情于理,这都是最佳选项。

那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没有再嫁,甚至连新的恋情都没有过?

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呢?

她问自己。

沉默间,喉咙忽然哽住了,热泪涌上眼眶。

为遏制这突如其来的失态,苏青瑶眼眸微微睁大,小口地吸着冷气,薄薄的身板也因此不自知地颤动,如同小小的铃铛,在时代的乱风中喊、喊,喊出一个同样小小的答案——

因为那不对。

因为那都不是她想要的。

安稳、金钱、地位、名望……世俗的一切,本质都不是她想要的。从前她不明白自己生活的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子,也没机会明白——还未成人便先嫁人,终日躲在门缝里看世界,如惊弓之鸟,恐惧一旦离开丈夫,妻子就无法生存。

不光是她,无数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轻易葬送了。

但现在她明白了,也成为了一个能对自己负责,对社会有益处的人。

她早就不需要他了。

那为什么呢?为什么还在这里?

一瞬,或半生在这沉默中滔滔逝去了。

苏青瑶开口,轻声道:“沈先生……那不一样。”

第两百零一章十七年中多少事

辞别沈从之,她带着包好的相片走出公寓。

渐日晚,目及所至处一片酱紫。

她坐上车,日暮的凉风起来,吹得一乘无轨电车滑过眼前,留下一串叮叮的尾音。发动汽车,迎风驶入亚厘毕道,漫天晚霞燃尽成灰。路灯逐一亮起,她踩下油门,绕过欹斜的青山,驶过浩瀚的碧海,来到铁门前。

汽车停在路灯旁。

苏青瑶不着急回家,而是打开零物房。这里放着一盒火柴与一包开封的纸烟,是徐志怀留下的。她取出香烟与火柴,摇下车窗,靠着皮座,点起来默默地抽了。

火光在唇间闪烁,一亮一暗,仿佛快要结束的信号灯。

她不该爱他的。

她想。

也不该和他在一起,因为从前那些事。倒不是怕他变脸,徐志怀不是那样的人。他有许多气得叫人跳脚的地方,但这点不在上面,苏青瑶很了解。她犹豫的更多是未来可能面对的外界的窘境,曾在武汉遇到,又在重庆遇到……当初离开那个家,苏青瑶想:我要看看究竟是这个世界正确,还是我正确。可岁月并没有判定她对,也没有判定她错。她得到了许多东西,同样也失去了许多……

她的理性告诉她,她人生的最佳选择是躲藏起来,做一个彻底的独身女性,对过往缄口不言,养几只和拿破仑一样可爱的小猫,白天教书育人,傍晚往口袋里塞满糖果,送给过路打闹的孩子们。

然后默默地老,默默地死。

那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谁也管不着她,她也不必为谁负责——她可以接受,也能够适应。

苏青瑶吐气,胳膊横到车窗外,看烟雾融化在蜜糖般粘稠的灯光中。

她望着,倏忽想起一个夜晚,也是冬日,床头开着小小的琉璃灯,照在床铺,恰似一块凝固的麦芽糖。徐志怀搂着她,已然睡熟,她在他枕边,靠在胸口,默默地掉眼泪。早忘记了为什么哭,总归是因为什么事又触碰到了这段婚姻里那微小的痛楚,感觉委屈。泪水湿了棉布,徐志怀被扰醒,睡眼惺忪地问她怎么哭了。她说是因为上床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脚趾,很疼。这明显是扯谎。他叹气,掌心擦着她的脸蛋,埋怨:“这点小事也要哭”,又抚着后背问:“要不要请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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