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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莽斜睨他一眼,面上是往日不常见的威严:“等商行的马车来,知道怎么说?”
“小的记得,月芽姑娘今日提前走路回府了。”
第62章萧雩“母妃不喜我。”
刺眼的日光渐渐逼近鞋尖,暑气灼热,侵袭人的所有感官。
高时明站在廊下放空,他的鼻尖浸出点点汗珠,泛出细碎的光,更显孩童的朝气。
“子勖,怎么在文华殿外傻站着?”
高时明闻声回头,两人的视线还未相触,已有绵软的汗巾覆在他的额上,对方认真而细致地为他擦汗。
“正午太阳毒辣,子勖怎么还在外面瞎跑?伺候你的宫人呢?”萧雩浅笑垂眸,温润而不失风华,质问宫仆去处时,俨然有一国储君的威仪气度。
“皇兄,母妃是不是还在怪我?”高时明嘟囔着垂下头,“母妃虽然日日陪着我玩闹,可我总觉得她不像父皇和皇兄,真心待我好……”
“小小年纪,瞎想些什么?”萧雩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脑门,语气却在酷暑中冷了几分,“母妃能怪你什么?”
“自然是怪我克手足,克六亲……”
高时明抬脚开始断断续续地踢路边碎石,他不安地继续往下说:“若不是我赖着不肯出生,在母妃肚子里还抢走皇妹的供养,皇妹也不会只啼哭了三声就……”
“母妃不喜我。”
稚子无知,却最是赤诚热烈,他们对善恶真情天生敏感。高时明看不懂高贵妃默许之下的危险,却能敏锐地感知母妃待自己远不如萧雩。
他参不透其中原因,便只能从宫人口中试图拼凑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年高贵妃身怀双胎,国师曾断言此乃祥瑞降世。可高贵妃难产生下来男孩健壮如虎,女胎却出奇的羸弱,再加上在腹中耽搁太久,她甚至不曾大声啼哭,便匆匆离世。
宫内宫外皆在传,是高时明夺了皇女的气运,要将龙凤天命归集于己身。霸道强势,从他降世起就成了他的代名词,随他成长而来的,便是日坐孤辰,六亲缘浅……
似乎世上所有美好的修辞,均无法与他相对应。声明传至江陵,杨书玉从小听的便是凶残暴烈的乖戾摄政王了。
可若是要较真地追问一句,谁又能说出高时明执政以来,究竟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恶事?就算是前世的杨府灭门错案,他亦受了林自初的蒙蔽,不察而成了林自初手中刀。
“子勖是嫌皇兄待你还不够好吗?还是嫌父皇不够偏宠你?父皇可是在你刚满月,就把翀昊宫都赐给你作满月礼了。”
萧雩顽劣地去捏高时明的小脸,在他松手后高时明的脸颊直接晕红一大片。
他负手而立,佯装发怒道:“人小鬼大,整日闲着无事爱瞎想,不如明日起你来文华殿陪皇兄听谢太傅的教导。”
“小脑袋里多装些学问,看你还瞎琢磨什么?”
“倒是爱在你面前嚼舌根的人……”他话说一半,往旁边递了一个眼神,东宫的掌事太监自领旨而去。
“勤政殿来人通报说父皇与武侯在议事,想必父皇现下没空考教孤的功课。”
萧雩揽着高时明的肩,领着闷不作声的孩童沿着长廊并肩而行。他大高时明八岁半,身高体型都远远优于高时明。乍眼看去,誉满朝野的皇长子和偏宠骄矜的皇幺子,便是对他们最贴切的描述,光从外形气度便能看出。
许是为了哄幼弟开怀,萧雩躬身凑到高时明耳边,以极小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高时明登时抬起头,狐疑而兴奋道:“真的?皇兄莫要诓我!”
萧雩含笑连连,默认了。但很快高时明的兴奋劲而就消散了,他眉头微动,似懂非懂地问:“皇兄不是说,太子侧妃是杨家为了巩固势力,硬塞进东宫的吗?”
“因为侧妃,皇兄和皇嫂还生出嫌隙……”
饶是秉节持重的萧雩,此刻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皇兄笑什么?”高时明有些羞恼,“这些分明都是皇兄同我说的啊!”
萧雩仍在笑,他揉搓着高时明的头发,宠溺而亲近。两人看起来更像是寻常家的至亲手足,而不是要时刻算计对方的皇室兄弟。
他弯起嘴角,意味深长道:“等子勖到了娶妻纳妾的年纪,自然而然便会明白。情爱之于皇家,是最不要紧的。”
“可是以往皇兄总会慨叹太祖爷与文心皇后鹣鲽情深,哪怕文心皇后英年崩殂,太祖爷后来亦不曾纳妾封妃……”
高时明若有所思道:“我以为夫妻相处之道,当是太祖爷和文心皇后那般。”
“的确。”萧雩顺着抚摸高时明的乌发,眸光流露出他心底的羡慕,“子勖今后只需要当好一个清贵王爷,自可以做到太祖爷那般,一生一世只待心爱之人好。”
懵懵懂懂的高时明对他的话一知半解,讷讷地点头。
那日阳光正好,夏风徐送蝉鸣之声。东宫平淡而温馨的氛围,让萧雩破天荒地生出叛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