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页)
第16章
卫青和霍去病班师回朝,在司马门等皇帝的圣旨宣读完毕,围绕的官员们还未散去,侯府的家仆焦急来报,卫母已到弥留之际。
她年事已高,身体一直都不康健,早在元狩三年伊始就断断续续缠绵病榻。今年开春受了风寒,病情来势汹汹,操劳了半辈子的瘦弱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从根基腐坏开。
卫青将她从疗养的别院接回侯府细心照料,不久后皇帝下诏出征。
大军开赴漠北,长时间没有军报传回。长安城里不断传闻大军要跨越沙漠,无垠的黄沙到处都是吃人的暗坑,负责押运粮草的民夫士兵每日都死了不少。
她不懂军事,以为传回噩耗的是前线部队。因而更加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亲儿和外孙遇上不测。接连发了几次噩梦,强撑着病体日夜为卫青和霍去病祈福,病重的身体耗到油尽灯枯。不过是凭一口气吊着,等到卫青和霍去病得知消息匆忙赶回府,枯瘦的手指在触碰到儿子和外孙手的那一霎,卫母终于心安地闭上眼。
「娘!」
「外婆!」
这一刻,亲人的逝去冲散了凯旋而归的喜悦,侯府上空是隐晦的天色,暗沉沉的,高墙也挡不住撕心裂肺的恸哭。
卫母去世,卫青和霍去病作为朝廷重臣,按例服丧三十六日后进宫拜见皇帝。路上听到宫人都在小声议论皇帝近日召见了一个从齐国来的名叫少翁的人,此人精通神鬼之术,皇帝特召他为死去的王夫人招魂。
卫青对此没有任何情绪,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霍去病却是面色怪异,颊边浮现一丝冷笑。「这幅深情的模样也不知做给谁看。」骠骑将军骄傲自在惯了,向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何况话中并未挑明指谁。
卫青当然听得懂外甥是在讽刺皇帝。宫里人多眼杂,他面上依旧是和善的笑,只是藏蓝的广袖挨得霍去病玄色绣银的广袖近了些,隔着柔软的衣料狠狠拧了外甥手臂一把,痛得霍去病龇牙咧嘴。
「去病,慎言。」
霍去病不甘地噘嘴,但还是依卫青的话压低声音道:「我就说说而已。」
「说说也不行,平日怎么没见你那么多话。」卫青嘴唇不动,声音从牙缝里泄出来。「你如今身居高位,更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再如此骄纵任性。」卫青叹了口气,听外甥痛得嘶气,拉过霍去病的手撩起衣袖看有没有伤到。
「这?」他注意到外甥手腕向上延伸着一圈明显开始泛白的痕迹。霍去病不动声色收回手,晃了晃脑袋满不在乎道:「舅舅你不是不知道,大漠又热又晒。要不是打仗,我都恨不得打赤膊了。」手腕一转,张开骨节分明的五指凑近眼前好奇地瞧了瞧,下定结论:「这应该是没晒匀吧。」
明明知道外甥是在胡说八道,但身在宫里,眼线众多,卫青也不好多说。只能没好气地瞪了霍去病一眼,「有事一定要告诉舅舅,记住了?」
霍去病点点头,唯恐卫青还要再说教,赶忙转移话题。
「舅舅,咱们走快点吧,要是陛下等急了,他可又要大发龙威了。」
见外甥明亮的星眸露出求饶,卫青拗不过他,被他拉着在长廊上快步如风。等到宣室外,守在门前的宦者令王义差点被突然出现的二人吓了一跳。
「奴婢见过大将军丶骠骑将军,二位将军请入内吧。」
卫青朝王义抱歉地拱拱手,霍去病轻振广袖眼角瞄了王义一眼没说话。王义悄悄抬袖擦擦脑门的汗,心想这霍将军有时真像小孩儿一样记仇。
以前霍去病跟在皇帝身边读书时,两个臭脾气经常动不动吵起来。刘彻舍不得真的体罚霍去病,就罚他去默书,王义就是奉命在旁边监视霍少爷不准乱跑偷懒的帮凶。霍去病那个时候年纪太小,被娇惯的欺软怕硬,刘彻一瞪眼霸王之气全开他就发憷,只能看这个躬身捧着书简的老太监不顺眼。没成想到大了,儿时记忆深刻,还是不顺眼。
卫青和霍去病进去宣室殿一会儿,霍去病就先独自一人出来,皱眉一脸如临大敌的在合上的殿门前站了一会儿。就在王义躬身赔笑不敢开口,只敢用眼神无声请教骠骑将军还有何吩咐时,霍去病终于迈动脚步朝宫门的方向而去,留下一句:「烦劳王公公替我转达舅舅一声,就说去病在宫门口等他。」
宣室殿内——
皇帝好不容易把骠骑将军支开,当即快步从御案后走出,张开有力的臂膀抱住卫青在他颈间深嗅一记,喉间轻震,低沉磁性的话随之流出:「告诉朕,朕有多久没这样抱过你了。」
「陛下……」箍住身体的力道蓦然加重,皇帝紧紧抱住他,给他一种要将他揉进身体里的错觉。
「仲卿可会怨朕?」皇帝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