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第2页)
彼时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人,若是他的话,方才那些疑点也就解释得通了。
应如是闭了下眼,复又睁开,声音沙哑地道:「是裴霁帮你诈死脱身。」
岳怜青想像过这个人在得知真相后会是一副怎样的反应,至少该有惊疑和愤怒之色,但那些情绪仅在应如是面上外泄了片刻,很快归于沉默。
「你就没有想过别的可能?」陈秋挑起眉来,「当初他杀了看守要放我走,我可是半分也不敢信,若非手无寸铁,又被点了穴道,拼死也要再捅他一剑的。」
从这句话里不难得知,他原先也不知道裴霁的真实立场,这倒不奇怪,裴霁是凶名在外的伪朝鹰犬,其心狠手辣,残忍冷酷,为追求权势地位不择手段,平民百姓惧之,江湖中人恨之,满朝文武亦避之。
正因如此,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才显得格外荒谬和讽刺。
第一百七十七章
应如是站在他们对面,脑中如有一双手在穿针引线,将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飞快串连起来,从前被他有意无意忽略过去的种种端倪,都在此刻浮出水面——
四年前,天下反抗之士因护生剑大案结党为盟,裴霁奉命追查,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但凡与案子扯上关系,莫不死无对证,可遭殃者或多行不义,或道貌岸然,声势日渐壮大的护生剑逆党却由明转暗,吞噬了所有谋划丶线索和质疑;
二月,浮山国使船在青龙湾遇袭,裴霁曾言情报泄露于丹阳府武官孟虎之口,但他品阶低,探得口风也难确认情报真伪,除非这是个幌子,告密者另有其人;
玲珑骨失窃,岳怜青已知裴霁向散花楼发难,仍指使陆归荑赶往苍山求助,并从旁指引调查,而后联络陈秋扮作鬼面人前来接应,让应如是错认其为护生剑刺客,可当年事发突然,知道他与刺客正面交手过的人屈指可数;
借白虎玉佩追查至卧云山庄,获悉任天祈与不知僧密谋之事,裴霁誓要取得簿册,却在物证毁伤后不思补救,反倒急着对陈秋动刑,乃至大失分寸;
岳怜青以身涉险,仅安排陈秋作为己方后手实不稳妥,而在应如是将他带出地牢时,其执意不肯逃走,除却救人考量,若无情报传递,他们必为严光所骗;
再者,三尸真气反噬,裴霁命悬一线,得亏岳怜青出手解危,可他未曾修炼此功,天底下唯有两人需要这救急之法,他是为谁而学?
「从青龙湾沉船案开始,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应如是想了这么多事,其实只在片刻之间,岳怜青难以揣摩其意,只好道:「也不尽是,世事本就无常,人心更为难测。」
通闻斋灭门丶寸草堂被剿丶散花楼易主丶任天祈之死丶碧游镇大乱……这些事无不因人而变,哪怕步步为营,也难逃因果相应。
应如是的眼中有微光明灭,轻声问道:「裴霁就是护生剑主人,对吗?」
他还记得岳怜青说过,护生剑是用岳汐燕的兵刃熔铸而成,后来被转交给了别人,誓约在一年之内杀死姜定坤,算算时间,恰好是一清宫被灭门的第二年。
「南璧」的百年基业毁于旦夕,裴霁背上了洗不清的血债罪业,逐渐掌握实权,成为李元空的副手,并在前往凌山时护驾随行。案发当日,裴霁抢走巡山差事,李元空因抗旨杀死东来子而受罚,未能在姜定坤身边护卫,刺客便乘虚而入。
「一击得手,遁去无踪,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还对行宫的情况了如指掌。」应如是苦笑,满腔情绪复杂难言,「我追出行宫,看着刺客遁入湍急的河流中。」
当时未及多想,而今回忆起来,知道他怕水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那晚正好有雨,在外之人莫不浑身湿透,裴霁像个落汤鸡一般赶回来,谁都不觉得奇怪。
却见岳怜青摇头道:「不,他不是。」
应如是怔住,事已至此,这桩惊天悬案差不多水落石出了,陈秋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便是确凿无误的证据,但岳怜青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姜贼死在裴霁的手里不假,但他不是护生剑的主人。」只听岳怜青沉声道,「你跟裴霁共事过四年,除却这个不能言说的秘密,旁的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你,他是怎样的人,你该比我更清楚,那些因护生剑而凝聚起来的人则不然。」
四年来,护生剑主人已被各路反燕义士推上神坛,饱受欺压的老百姓视其为万家生佛,黑白两道皆以「大侠」尊之,哪怕这世上没有完人,他也该是个心怀仁义的侠者,而非裴霁那般暴戾狠毒丶声名狼藉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