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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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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开看看。」

「哪儿打开?」

从她手上,禹冲轻轻一拉将窗户拉起来,它就支在那儿了,里面又还有一层窗格,是要糊窗纱的地方,这里没有窗纱,眼睛可以透过去看。「你来开门。」禹冲说。

她伸出一根手指,稍稍用力一推,两扇门向内打开——真想变作个小人儿走进去瞧一瞧。

她这才往里面看,里头也是个房间样子,家具全部榫接在地板上,不会摇晃出来。屋内摆着一桌一几,一对椅子,一对柜子,还有一只床——围栏上的镂空花纹都看得清楚明了,可想而知做成要花费多么大的心思。瞧见时她的脸狠狠地红了,把东西往禹冲怀里一推,「做什么不好,做这种惹人笑的玩意儿。」

「你不喜欢住这种屋子?」禹冲大惊小怪道,「那你喜欢住哪儿——在嫁我之后。」

他前头的话有意拖长了声音,她赌气着急地回答:「住山洞!」说完才听见后面轻快的一句。

「好,咱们就住山洞。」禹冲笑眯眯地说。

她登时羞恼交集,「谁说过要嫁你?」头一甩就要走。

禹冲跨一步拦住:「谁也没说过,不嫁不嫁。」赔着小心,又把木头房屋塞给她,「你拿着,也可以当个盒子使。等收到我的信,你就放进这儿。」

她又急着走开,又要抽手,又怕真的摔坏了,听到这话,立住,暂且忘了别的,「你要出门去了?」

禹冲点点头。

禹冲的姑父是个工匠,常在各地做些工程,同时寻找多年前意外失散的女儿;姑父离世后,禹冲算是承继了衣钵,亦需常常出门,一为赚钱来养活姑母,二为继续寻找表妹。——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只是两人互明心迹后,这还是第一次别离。

「明日走?」她问,不等答话,又说,「去便去,用得着写什么信?」

「也是,我写也写不好,不写了。但是你得给我写。」

「你不写,还想让我写,做梦!」

那日禹冲出门时,又回头向她一笑:「我一定写信。」

她把木屋放在妆台上,别人都知道那是她的宝贝,谁也不敢去碰。本来也能作个首饰匣子,可她什么都不舍得往里放,只有每次收到禹冲的信,读完便将信纸折成小小一块,打开门,塞进去。

所以销毁也方便,连看都不用看,整个屋子搬起来一股脑投入灶膛了事。

那天晚上,她在母亲怀里哭着说:「我不会嫁人,娘,我一直陪着你。」

妹妹柳词在一旁听见,扑来抱住她:「我也不要嫁人,我要陪姐姐。」

江岚一手搂住一个:「好,不嫁就不嫁。你们哥哥都已经说了,没人能配上他妹妹。他拍着胸脯说的:『我在一日,一日不少妹妹们吃穿,柳家也是有模有样的人家,还能盛不下两位姑奶奶?』」

三个人都含着泪笑了。笑归笑,她知道自己说的并非玩话,她是铁了心不要嫁人的。可后来,到底是为何没能坚持呢?

第7章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姑娘。

那年十月,禹冲被押解离京时,计晨已授了工部主事,公务繁重之馀,他还常常抽空来家探望。她很感激计晨能来陪陪父亲,因父亲的话越来越少,而她这个作女儿的,心如死灰一般,很难强作欢容,陪伴双亲说笑解闷儿。可是那天——是过了一年半还是一年?记不清了,反正是阴惨惨的一天,计晨来时,父亲还在午睡。计晨敲她屋门说:「不敢打扰,但有一事相告,若姑娘方便,还请移步前院说话。」

她把计晨让进屋:「晨大哥进来坐吧,今日下值早?」

计晨坐下也未开口,只把一纸书札推至她面前。她看了一阵才明白,是从禹冲服刑地发来的公函,函上写着:罪囚禹冲,于某年月日卒于某地,系患病身亡,已葬于某处,其家人见文即付银三十两为殡葬之资。

原来那次真的就是最后一次看见他,可惜没好好瞧瞧他的脸。不,有什么可惜,他那副样子还会好看吗?那么,再上一回见他是什么时候,他是什么样子?想不起了。想不起也好,我已经忘了。她想。

良久,计晨叹气道:「禹冲兄弟家人都不在了,那时我留了我的姓名好通消息,今日他们送来这个。我给了差人六十两,让他们回去立块碑,逢节祭奠,我知道未必真能使在这上头,可我还能如何,不过略尽尽我的心罢了。」说罢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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